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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勒的名單--Schindler's list

辛德勒的名单/舒特拉的名单(港)/辛德勒名单

9 / 1,452,345人    195分鐘

導演: 史蒂芬史匹柏
演員: 連恩尼遜 班金斯利 雷夫范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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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柯察鳩摩智

2013-12-03 03:04:12

悲劇人物:解讀阿蒙•戈斯


   如果看完這部電影卻什麼都不想寫、不渴望表達,那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有太多東西呼之欲出,等待著從虛空中幻化成實體。

   我認為整部影片其實有三個主角,一是辛德勒,二是史登,三是阿蒙•戈斯。也可以把阿蒙當成配角,最重要的配角之一。他們三人的心理與行為變化都可以單獨從影片中抽離出來進行解構與分析。讓我先來談談阿蒙這一條線:

(一)阿蒙•戈斯與海倫

   影片中最讓我震撼的地方有兩處。一處在阿蒙下到地下室尋找海倫時,看著穿著薄背心的海倫——頭髮濕漉、乳房的輪廓若隱若現。他對著她一番告白,自我剖析、自我否定、自我掙扎,海倫也隨著他的話語的轉折變換而不斷加快加深顫抖。

   他輕輕地碰觸她的髮絲,就像他剛才所說的:「有時我們都很孤獨,是的,我,我是說,我多麼希望能夠向你伸出雙手,去碰觸你的寂寞。」他的手慢慢向下滑動,握住了她右乳的右邊部份。

   拉爾夫費因斯是個很有演技的演員,整段獨白無一不體現出這個人物內心的掙扎(儘管這個掙扎的聲音顯得那麼微弱,很快又被暴虐所取代)。他聽到宴會上傳來的歌聲,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許是感覺到了心底的寂寞,於是下到地下室看海倫。

   海倫在洗澡,有水聲,她看著他進來,一言不發,渾身輕輕抖動。他腆著大肚子,雙手叉腰,自問自答,矛盾得走來走去;他繞著她走了一圈又一圈,他想吻她又退了回來,不斷地做手勢希望她明白(也許希望能夠說服自己);他互搓手掌心,右手握住左手手腕,這洩漏了他的緊張與無助。這一刻他是可愛的,也僅有這一刻,他向下、向下,這一刻他忠於自我。

   他是愛她的,這一點確定無疑,從看到她的第一眼,掀開她緊裹著的圍巾,看到她瑟瑟發抖的模樣開始。然而我們需要知道,這有悖於他內心「被」樹立起來的對猶太人的認知的信念。
 
   回到影片開始7分鐘時,那一幕是辛德勒在觀察和結交納粹官員,宴會上那些納粹黨員是如何形容猶太人的:「那些猶太人奴性真強」「他們一點概念都沒有,簡直是把那個勳章,當成榮譽勳章來戴「「他們的文化背景就是如此,數千年來猶如過街老鼠」「他們總是逆來順受,以為有天會苦盡甘來」。

   從他的告白里,更可以得知納粹對軍官們植入了怎樣的觀念「當他們把你跟社會的敗類、害蟲和鼠輩相提並論時「——猶太人是敗類、害蟲和鼠輩,但是他卻愛上一個猶太女孩。影片1:39的時候,辛德勒去探望並安慰海倫,精通人心善解人意的辛德勒一語道破」他太喜歡你了「,我的確還有點不敢置信。但後面發生的一切,讓我不得不信。

   所謂的理智最終戰勝了情感,他用拳頭解決了他的真實。他把她扔在床上,扇她耳光,往她身上推倒櫥架。毋寧說他打的是海倫,倒不如說他打的是「軟弱「的自己,他是手握權力的軍官,怎麼能敗給自己的脆弱?

   從影片中得不出更多的資訊,到底阿蒙是不是經常毒打海倫,也許我們都有自己的答案。他打她,她問他為什麼打她,他說我打你是因為你膽敢問我這樣的問題。在他的信念中,猶太人不是人,怎麼能發出人的聲音,有人的七情六慾,有自己的認知呢?

   而海倫隱忍而善良,在她的認知里,她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阿蒙能隨隨便便拿起槍就把人給射殺了,那些人並沒有犯下任何錯誤。而她永遠也不會愛上他,不管他多麼英俊和有權勢。

   阿蒙並不擁有真正的力量,所以他才會對辛德勒說那番話:「知道嗎,我一直看著你、觀察你,你從來都不會喝醉。那是絕佳的自製力。自製力就是權力。你擁有權力。「——他是那麼羨慕辛德勒。那晚,辛德勒對權力的看法,顯然對他產生了不小的震動,他動搖並且,嘗試著改變。

   這一切進行得戰戰兢兢,又頗為滑稽。他「寬恕「了替他看馬的小男孩,騎上他的馬溜躂,彷彿一個皇帝在巡視他的王國。他」寬恕「了在工作時抽菸的女人,士兵在他走後輕輕搖了搖頭。

   一個具有爭議性的問題來了:他為什麼殺了李謝克?並且,為什麼打了三槍才把他殺死(毋庸置疑,他的槍法很準,招招致命)?查了查,有人說是因為李謝克刷浴缸時不認真,有人說是因為阿蒙左手沾上了污漬聯想到了老鼠般髒污的猶太人,有人說阿蒙對著鏡子說「我饒恕你「時想到了自己的罪惡——而他知道自己罪孽滔天,」我饒恕你「即是饒恕了自己,於是他不再忍耐。

   他對著鏡子說「我饒恕你「之後,觀察了片刻右手的指甲,又用左手撥弄了一會指甲,轉身,眼睛盯著某個地方,他想起了什麼?我不清楚,也許想到了海倫,也許……我比較傾向第三種答案,既然他已經饒了三個人,為什麼不能饒了自己?碰觸自己的內心實在是太痛苦了,那是魔鬼的深淵,他已經是一個殺人魔鬼。

   他不僅僅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不僅僅悲劇在他最後的死亡、沒有希望沒有出路的愛情上,更悲劇在強權與鐵血的表面下,那顆軟弱無助的心靈最後投奔了戰爭的罪惡。這並不代表這個人沒有任何動人之處——這顆心也並非一如既往地效忠殺戮和鮮血,它有過人性的微弱閃光,聽從過壓抑的愛的呼喊。

   也許,當他對著納粹黨衛軍檢察人員說出這樣的話以為辛德勒求情時:「猶太人會勾人魂魄,你天天對著她們你就知道了,她們有這種能力,就像病毒。我有些部下就被感染到,我們應該同情他們,讓他們接受治療,而不是懲罰他們。就像得傷寒,常常在發生」,他已經為他愛情的悲劇、人性的悲劇作出了最恰當的詮釋,他甚至詮釋了納粹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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