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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俺:33個我--It's Me, It's Me

是我是我/俺俺个我(台)/

6 / 232人    119分鐘

導演: 三木聰
編劇: 三木聰 星野智幸
演員: 龜梨和也 內田有紀 加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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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ymbolia

2013-11-13 02:00:19

增殖與刪除,否定之否定——俺俺


一開始很容易被某些簡介誤導,以為是「撒謊冒充別人愈演愈烈最後人格分裂」的橋段,其實撒謊騙錢只是個契機,整個故事就像致命ID一樣,所有人格都具象化成不同的角色,然後相互殺戮直到剩下最後的人格,大部份情節都是妄想。

1.均
主人公均做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為生活所迫放棄成為攝影師的理想(也有可能是才能不足),對周圍世界都不冷不熱地敷衍了事,被上司欺壓也很少反抗,與母親關係冷淡(一直不願意用她喜歡的名字稱呼她),典型的碌碌無為青年,說是loser也不為過。

這樣一個存在感全無(服務生都記不住他的臉)的廢柴在漢堡店遇到大樹:嗓門大,極其自我(餐桌禮儀很差),豪氣衝天地宣稱決定放棄工作幹一番大事業——正是他想做而因為陷入名為現實的泥潭做不到的事情,出於嫉妒、厭惡(平凡的自己總是被這樣的人忽略甚至侵害)和一絲微妙的好奇心,均拿走了大樹的手機,順勢騙去大樹媽媽90萬。

*均在漢堡店裡用手機搜索自己的名字這一段很有意思,名字是代表個體的符號,本應該同這個個體一樣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均不這麼想,他對此時此地的「永野均」充滿厭棄,渴望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於是他好奇頂著同樣的符號的其他「我」都有怎樣的人生——這就是妄想增殖人格分裂的徵兆。叫永野均的人,一個是「准教授」一個是殺人犯,看過《紅與黑》的人一定馬上想到於連在當家庭教師之前去了教堂,在教堂里發現一張報紙,寫著殺人犯於連·約黑爾的報導,二人名字只一字母之差,後來果然也重複了同樣的命運。所以名字在這裡有很強的預言意味,暗示了他將要與其他自我殊死搏鬥。

手機幾乎就是現代人的生活記錄,佔有了一個人的手機相當於佔有了他的實際社會身份——人際圈日常安排甚至各種私密資訊——可以說是徹底侵入了另一個人的生活。雖然出於安全考慮扔掉了大樹的手機,但是此人的成功現充人生(包括溫柔地關心支持他的母親)令均無比羨慕——

要是能成為那樣的人就好了……

【妄想開始】

2.大樹(檜山)
均幻想自己的母親是大樹的母親那樣的人,幻想自己成為大樹,於是大樹的母親出現在他的家,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大樹也變成了有攝影天分但不幸放棄了的人);
但是他不可能放棄內心作為「均」的部份,於是強勢的有控制欲的「大樹-均」頂替他瞞住了親生母親,擺平了本應出現的混亂場面;
但是事業成功家庭破碎(母親的話暗示他與戀人未婚生子並且已經分手)的大樹絕對不是均想過的生活的全部,於是天真活潑任性妄為沒有生活壓力的山本直久(小直)出現了:工作朝氣蓬勃也懂得耍小手段反擊和爭取利益,對待異性遊刃有餘(均就只會盯著漢堡店女服務生的胸部看)——有了這樣一剛一柔兩種人格,似乎人生已經完美了。

可是內心的慾望很複雜,除了這樣積極正面的理想人格以外,其他陰暗的卑劣的慾望也要求著存在感:暴力嗜血的、畏畏縮縮的、(過份)有男子氣概的而略嫌遲鈍的、變成女人的,一旦慾望冒頭,新的自我就在想像當中被具象化出來,而且越來越多——在各種人身上都會看到自己的影子,又總對自己的人生不滿意,於是便不停地想像著變成他人的生活。這種妄想越來越熟練,也就意味著「本我」(這裡就是增殖的慾望——建立一個「我」的帝國的慾望)越來越不受控制地膨脹,整個世界都被各種糟糕形態的「我」包圍了。此時大樹開始動手剿滅所有「多餘的」我。

大樹並不是「超我」,只是披著超我外皮蠢蠢欲動的本我(他本身就是應慾望而生的),但這樣的人可以從容地按照規則玩轉生活,在社會上游刃有餘,是普通人在很多時候願意放棄真正的自我去成為的那種人——他在死前說「也許我才是真的我」就有暗示這個意思——所以均一直對他言聽計從,直到他在鐵路邊與大樹分手,說「我想一個人走」的時候,自我才終於開始努力擺脫這個「偽-超我」的陰影(不願一起行動這個情節在前面也有暗示,就是在「我」們開始自相殘殺以後,大樹邀他一起走被拒絕)。

想成為大樹的強烈願望,使得他成為所有人格里最強的,第一個開始「刪除」的是他,幹掉最多的也是他。大樹最有獨佔欲和「自我意識」,開始三人碰頭的時候,他很不情願地說「為了方便起見我就是大樹吧」,就表明這個人跟小直不同,一直想要成為唯一的那個本體。

3.猥瑣上司
此人變成均那一段是理解劇情的關鍵,他代表均最討厭最害怕成為的那部份劣根性——純粹地隨波逐流,被同質化的世界所吞噬而渾然不覺,還洋洋得意。在與同事的交談中被誘導出來。

仔細看的話,他的臉一會是自己,一會是均,表現均受到極大衝擊搖搖欲墜的心理狀態,同時,這就是導演很直白地告訴你:其他長著一樣臉的人,跟這個人一樣,都是幻覺。

4.三個警察
此段有個獨一無二的特點,就是這三位是劇中唯一出現的沒有長著我的臉的「我」——警察代表強制性的社會規則,和電影背景里時常出現的眼睛、黃色警告標語一樣,代表社會的禁錮,跟福柯的《規訓與懲罰》里對監獄監視塔的「全知之眼」的意思差不多,是獨立自為個體的絕對對立面,是社會同質性對個體異質性的規約。所以腦補能力如此強大的均也沒法把想像中的這種形象同化成自己的樣子。

這幾個人可以作為超我的代表,均在與他們遭遇之後受到了極大震動,於是跑去最能給他安全感和存在感的「別人」,也就是內田那裡——後來意識到內田也是自己以後崩潰了。。。

5.內田姐姐之死
內田姐姐也是「我」,她的原型是均在工作中遇到的美艷人 妻,家庭疑似不幸福,均自然對她產生妄想。但兩人接觸僅限於商場。從她不再出現在工作場所那時起(後半段就只有均的分身們會提到她了),情節中出現的內田其實都是均「想像中的」謎樣美人而已,與真實的原型完全分裂了——被拜託拍照的房子前面,和均鎖門時,都出現了表情詭異的歐吉桑歐巴桑,其實就是均沉入妄想世界的信號,他們的出現代表這段時間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在強烈的Narcissus complex驅動下(當然整部電影都瀰漫著極致的自戀氛圍),均和源於自己想像的內田發生關係。事實上在三個主要人格均、大樹、小直的歡樂聚會上,就已經表達了「世界上只有自己最懂自己」的看法,這是自閉的均的心聲。均和小直配鑰匙,說好像自己做自己的女朋友,還想到了自己跟自己做 愛。均雖然一直渴望遇見一個將平凡無奇的自己從人群中辨認出來的人,但是他內心深處其實根本不相信這個人會真的出現。所以雖然渴望通過美麗的異性(男性——自我;女性——他者)與除了無休無盡的自我以外的這個世界發生關聯(內田姐姐:「你在這裡,和我在一起……我能夠這樣感覺你。」),但是他「承認」內田的存在,其實就是承認了「作為自己」的「內田」——內田這個他者的符號最終還是被渴望理解害怕孤獨的主體同化了。然後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因為自我和自我的交流只能是沒有結果的單調回聲,而且,均和小直開始就說了,跟自己做 愛好噁心,他不能容忍自己這種超乎倫常的自戀,於是殺死了作為「內田」的「我」。

*不得不提一下內田的丈夫及其手下,這也是超我的另一個較軟弱的變體。警察針對他的盜竊和詐騙,內田丈夫則針對他妄想有夫之婦,是均犯的兩個錯誤。這個角色的特點是聲音很小,意味著類似社會道德之類的規約軟弱無力(內心道德掙扎的小聲音)——畢竟沒犯法,而且在均的認識里他對妻子很糟,所以作為道德律令的化身的內田丈夫是個戰鬥力只有負五的渣渣。

回歸正題,按照情節進展補完的話,「內田」是被均殺死的:
歡好→一起入浴→殺了自己→睡覺→睡醒→發現屍體落荒而逃(這裡的驚慌很可能暗示著他自己明白兇手是誰,畢竟一直都是兩個人在一起)

6.謎樣的結尾
按照一般治癒系情節的發展,消滅掉自己多餘的、不符合社會規則的慾望「們」之後,均就會變成一個對生活有透徹理解的,慾望簡單、樂天知命、珍惜當下幸福的年輕人,然而最後一個也是最大的高潮出現了——

穿著均的母親的衣服,接受了「正惠」這個名字的女人,是大樹的母親。

最後一張特寫,均——或者現在名為「均」的男人,帶著從未出現過的開朗表情,頭髮是(像小直一樣)染了黃色的。

所以最後的最後,大樹和小直與均合體了。。。三個正面人格成功歸一,算是「帶著新的面貌生活下去」的意思吧。。但是這麼想又似乎太過光明,也有可能,死掉的是均,小直假裝成均的樣子,殺了大樹,活下來了。。畢竟他在前面情節里也顯示了暴力傾向。

無法解讀的是手錶這一部份,據L.137710說黃色手錶代表原初入格,紅色代表派生人格。紅色的手錶,雖然借給小直戴過幾次(都是為了代班),但一開始其實都是均在戴,後來才改成黃色。反倒是死掉的小直手上戴著紅色手錶,讓人忍不住疑惑死的到底是誰。。

7.some details
這些看了L.137710的評論《他人即地獄》http://movie.douban.com/review/6130482/,已經講了很多了,補充一個:

 忘了在電影后半部的哪個地方,均身後的巷子盡頭是個黃色的廣告牌寫著dejavu,就是似曾相識的意思,整個片子都是不同自我不同慾望的多重聲部的迴響,遇見每一個自我都是似曾相識。非常震撼。

暫時不知如何結尾,因為手錶的問題沒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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