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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老婆唱首歌--Song For Marion

献给爱妻的歌/为老婆唱首歌(台)/让歌声挽救人生

7 / 6,505人    93分鐘

導演: 保羅安德魯威廉
編劇: 保羅安德魯威廉
演員: 潔瑪雅特頓 克里斯多夫艾柯遜 泰倫斯史丹普 凡妮莎蕾格烈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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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筆瓶

2013-09-16 07:26:01

[獻給愛妻的歌]——用溫情代替尖銳


    [獻給愛妻的歌]容易令人聯想到去年的兩部電影,一部是在歐美頒獎季風光無限的[愛],一部是達斯汀•霍夫曼的導演處女作[四重唱],三部電影都把鏡頭對準老人,講述人生旅途最後幾站的悲喜與釋然。[愛]全片在逼仄的空間近乎記錄式地展示生命凋零的過程,[四重唱]則以老年人群像表現音樂對人生的寬慰。[獻給愛妻的歌]像是前兩個故事的綜合,只是去除了大多尖銳的成份,剩下略顯滿溢的溫情。
    他和她和他們
    他叫亞瑟,是一個個性古怪的老頭,又自我又固執。她叫瑪麗昂,身患癌症,生命所剩無幾,但是堅強樂觀。他和她攜手走過大半生,他耐心照顧患病的她,大多數時候並不開心。她加入了一個老年合唱團,和朋友們一起享受音樂帶來的樂趣。
    他和她的個性像是兩個極端。影片的第一個鏡頭,即是亞瑟在鏡子前審視自我,似乎在暗示這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果然,他不顧年輕的音樂指揮伊莉莎白的屢次提醒,依然在音樂排練中心外吸菸;為了參加每週例行的老友聚會,他會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兒子面前,命令他接送母親去排練中心;當合唱團的一群老友在窗外為病重的瑪麗昂加油打氣,他會咆哮著讓他們滾開。瑪麗昂則相反,她第一次出現即是置身合唱團之中,滿臉歡欣地和隊友們合唱。在音樂和友情的包圍下,她感到愉悅,甚至忘了病痛。當亞瑟對她的朋友出言不遜,她會賭氣不和他說一句話,直到他答應讓她回到朋友們身邊,並向他們道歉。
    所以他們常常不理解,這樣的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到一起,為什麼瑪麗昂會全心全意的愛著亞瑟。影片的一個情感高潮,即是瑪麗昂在公園面對眾人為亞瑟獻唱了一曲,歌曲選得很棒:美國女歌手Cyndi Lauper的《True Colours》,歌詞唱到:「我看見你真實的色彩,難掩光芒,我看見你真實的色彩,那是我愛你的原因,別害怕展現出來,你真實的色彩,絢爛如彩虹。」在座的每一位聽眾都被歌曲傳達的情感打動,亞瑟聽罷卻一個人躲在角落抽菸。音樂指揮伊莉莎白甚至厲聲質問他,為什麼不去給妻子鼓勵。
    其實一段感情中,有些事情外人永遠難以看穿,即使看似是一個毫不值得的人,也有人願意為他/她「低到塵埃里」。事實上,在亞瑟和瑪麗昂的單獨相處中,亞瑟顯示出了只有瑪麗昂才能理解的溫情,他們太過了解彼此,亞瑟的每一次沉默、每一次暴躁,瑪麗昂都能捕捉到潛台詞,他愛她,只是不擅長表達,他常常生氣,多數是因為關心她。所以當她獻唱完畢,來到他身邊。他問:「你不想和你的朋友們待在一起嗎?」她回答:「不,我只想和你一起回家,在沙發上坐坐。」
    承受和享受
    影片微妙地展現了亞瑟和瑪麗昂關係的變化。影片的前半部份,作為丈夫和健康的一方,亞瑟承擔了照顧妻子的重擔,他要負責妻子的起居和飲食,每日接送她去合唱團,還要提防她隨時可能出現的病痛。他是男人,還擁有健康,在這段關係中,他顯然是強勢的。然而隨著劇情的發展,我們發現他可以控制的事情越來越少,他本來就不多的安全感一片一片瓦解。他不能控制妻子病情的惡化,不能阻止妻子參加合唱團,他無法和妻子的朋友融洽地相處,也表達不出對兒子的愛。總是瑪麗昂說出他說不出口的話,提醒他有些愛與道歉是需要表達的,她總是微笑,對朋友、對家人、對生命。因此在這段關係中,她是更加成熟的一個,她要時刻安撫丈夫的不安,她是丈夫情感上的依靠。影片中有一場戲,直觀的表現了兩人關係的變化。瑪麗昂在公園演唱完之後,和亞瑟回家坐在沙發上,亞瑟說看見她在演唱時非常的快樂,而他已經很久沒有讓她這麼快樂了,他感到自責,甚至懇求她別離開他。鏡頭切至他們的背影,他無助地靠在妻子的肩膀上,像個孩子般。
    影片的中段,妻子離世,亞瑟失去了情感上的依靠,劇情就開始轉向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不善與人相處、時常感到不開心的老人如何面對一個人的時光。他要學會和自己相處,還要處理好和家人朋友的關係。最開始,他本能地封閉自我,將所有人拒之門外。他決定暫時不再和兒子見面,每天去妻子的墓碑前告訴她今天自己做了什麼。或許這就是他曾經認為的生命本質,孤單的來,最後孤單的走。可是人生畢竟那麼長,我們會遇見很多的人,交匯之中發生很多的事,一點一點的影響我們對人生的態度。對亞瑟而言,瑪麗昂就是那個影響他最深的人,即使她離開了人世,卻依然牽引著亞瑟的腳步。他開始時不時地躲在那個音樂排練中心的窗外,聆聽熟悉的歌聲。最初可能是為了在瑪麗昂過去常待的地方,感受她存在過的氣息。他會發現,瑪麗昂確實沒有消失,老朋友們還在寫著讚美她的詩句,讚美她給他們帶來了堅持下去的勇氣。如果說她能給朋友們帶來勇氣,又怎麼會對自己的丈夫吝嗇?
    藉著從瑪麗昂那裡得來的勇氣,亞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他加入了老年合唱團,跟大家一起隨著音樂節奏搖擺,他還開始主動改善和兒子詹姆斯的關係。他其實一直愛著他,只是從來沒有表達。兒子不像瑪麗昂那樣,不需要說話也能明白亞瑟的心思,或者他一直明白,只是也拒絕表達,兩個男人用冷戰的方式將愛冷藏了起來。在一次亞瑟對詹姆斯大發雷霆之後,詹姆斯的女兒問爸爸:「他生你氣了嗎?」詹姆斯回答:「沒有,他只是生氣。」他是明白的,父親的憤怒並非針對他,而是針對無力改變的生活。
    亞瑟做著過去的自己拒絕嘗試,但可能是瑪麗昂一直希望他做的種種,最後藉由音樂發現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承受生命的缺失,享受生命的賜予。
    過剩的溫情
    楊絳在《我們仨》中寫錢鍾書的離世,帶給她無盡的長夢。「我曾經做過一個小夢,怪他一聲不響地忽然走了。他現在故意慢慢兒走,讓我一程一程送,儘量多聚聚,把一個小夢拉成一個萬里長夢……離別拉得長,是增加痛苦還是減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遠,愈怕從此不見。」在旁人看來,是離別無盡的痛苦。哈內克的[愛]將女主人的衰老記錄式地呈現在觀眾面前,衰老的皮膚、消逝的記憶,讓人不忍直視。死別是殘忍的。
    從這個層面上看[獻給愛妻的歌],影片實際上迴避了尖銳的部份,而一直強調愛與溫情。尤其是影片的前半部份,瑪麗昂的疾病並未對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導演刻意迴避了這個部份,而是強調亞瑟對瑪麗昂的關懷,以及瑪麗昂對生活的樂觀態度,她也一直保持著美麗優雅的姿態。或許這就是導演保羅•安德魯•威廉士的初衷:「本質上這是關於一名老人和關於改變的電影。如何能夠讓一個固執地堅持自己但同時內心又極度不快樂的人找到一種改變自己的方式?這就是我想要講述的故事。」影片想要以改變為中心,而不是離別。只是這就讓影片的劇情有些流於俗套,在每個情節點上我們都能猜中劇情的走向。
    既然影片要以改變為中心,亞瑟就是整部影片的中心。如何表現一個個性古怪、內心不快樂的老頭,逐漸敞開心扉,改變自我,這對演員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特倫斯•斯坦普這一次使用了相對內斂的表演方式,他的表情嚴肅,常常不苟言笑,也沒有誇張的肢體語言,但依然看得出表演的層次,對妻子的溫柔關愛、對兒子的不苟言笑、對孫女的寵愛,以及對合唱團成員從不屑到和諧相處。很難想到這就是曾經在[沙漠妖姬]中風情無限的變性人。正因為特倫斯•斯坦普和其它主演的表演,讓這部電影沒有成為販賣溫情的廉價品。
    導演保羅•安德魯•威廉士拍攝恐怖片出身,首次挑戰溫情小品,算是交足了功課。

發表於《看電影 午夜場》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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