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種人生

    10歲，某次跟老媽聊起紅樓夢，老媽說，你看不懂的。小小的我滿心的不服氣。心裡想著，字我都認識嘛，不認識也能查字典嘛，怎麼會看不懂。
    13歲，英語課上老師放Blowing in the wind，第一句就是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心中默默地不屑，覺得這歌詞怎麼這麼裝。
    16歲，讀畢淑敏，記得有一段寫她去某大學演講，學生問「人生有什麼意義」，她答：「人生沒有意義。但你要給它創造一個意義。」看了只覺熱血沸騰，不明覺厲。
    19歲，看《秒速五厘米》，只覺畫面很有感覺，其中某些段落會有說不出的失落感。
    現在回頭看，那些，都是我不懂得的事。

    高三每每看迪斯尼都會淚流滿面。多年後的現在，再看迪斯尼，依舊會熱血沸騰，卻少了那一分至淚點的感動。
    不禁想起了去年此時的《麥兜噹噹伴我心》。如果拍到春田花花合唱團大獲成功處，或是經紀人答應的最後一次演出後重振雄風處就結束，除去畫面和笑點的影響，這就是一部徹頭徹尾的迪斯尼勵志大戲。
    但是麥兜繼續了。滿頭花白的校長最終消失於麥兜等人的視野中，據說成為了一個海島上，一間小學的教工。
    如果說迪斯尼在講故事，那麼麥兜講的就是人生。迪斯尼在勵志，在試圖傳遞一個簡單明朗的價值觀：努力奮鬥就能成功；麥兜則是在描述一個真實的人，有起有伏、不那麼傳奇也不那麼普通的人生。而後者，才是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類，最真實、最普通的形態。
    「是的，這茫茫世上，總有些如麥交（或是迪斯尼主角之類）般幸運的理想主義者，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從此夢想與現實重疊，這是多麼完美的人生。然而更多的是如校長般的理想主義者，終其一生去追求夢想，或許曾有短暫的輝煌，然而最終還是落寞。當然，還有更多的現實主義者，他們早早放棄了人生的夢想，在現實中庸庸碌碌地奮鬥。有些人過的好一些，有些人過的差一些；也不免有些波折和起伏。然而，C'est la vie，這就是人生。」——我當年的影評《C'est la vie》中這樣寫道。
    人生的結局並非只有成功和失敗兩種，介於二者之間的是千千萬萬種不同的生命形態。即使平凡如校長般的生命，也有令我無法不嘆服的精彩。而我現在更想體會的，不是如何成功，而是如何把任何一種形態的生命，活的精彩。
    而這所有的一切，是高三那個不諳世事的我，遠遠無法體會的。

    於是多年以後的現在，我終於懂得：
    我不是看不懂紅樓夢的情節，而是無法體會其中的悲歡離合、人生百態。
    一個人確實要經歷一些東西，才會變得成熟。而在你真正了解之前，你很難知道自己其實不了解。
    「人生沒有意義。但你要給它創造一個意義。」人生的終極目標是幸福，每個人都是如此。但如何實現幸福，對每個人來說又都不盡相同。人生沒有絕對的標準，但你要知道你自己的標準，你要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重溫《秒速五厘米》我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所有人都曾經無比渴望得到什麼，然後沒有得到（甚至可能正是因為沒有得到才那麼渴望）。多年以後，經歷了很多事情，得到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但是最難忘記的，還是最初的那一抹美好。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讓你如此渴望，如此充滿勇氣和力量。意識到這一點，會失落，但也有了振作起來的機會。
    而所有這些，都是當我長大，經歷真實的人生，才會有的領悟。所有那些細膩敏感的情緒，那些逐漸明朗的思想，都是生命歷程中真實的歡笑與悲苦。
    因為了解，所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