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力激盪的復仇者之殤

成功的商業片懂得把握分寸，讓觀眾覺得自己比主創稍微聰明那麼一點點，收穫智力的滿足和「鬥智」勝利的愉悅。典型如《女屍謎案》，你若看過一定數量的西方懸疑片，觀賞過程中又沒讓大腦歇著，搶在結局逆轉前猜出幕後黑手並不難，但又不至於明顯到看頭就能知尾，而且即便指認了真兇身份，動機一環仍會將觀眾困擾一陣，直到影片將線索拋個七七八八。釐清脈絡了再看，整個佈局並不復雜，若從陰謀者角度敘述，大概也只夠編一集《都市俠盜》風格的美劇，影片採取受害者視點，將拼圖的關鍵碎片埋設在唇槍舌戰的對話，似是而非的證據，以及大膽試探、小心驗證的種種調查中，用一層層故佈疑陣的誤導，構築起堅實的智力挑戰，不難，也不輕視觀眾智商。

《女屍謎案》猶如一場紙上談兵的智力遊戲，環環相扣的謎題大唱主角，故事性稍遜風騷。試舉一例，復仇者完全有更簡潔便利的手段達到目的，非要煞費苦心佈局，事後品味，有《電鋸驚魂》「我要和你玩遊戲」的意味，但後者屬於扮演上帝，既要折磨對象身體，更要拷問陰暗靈魂，採用超現實的遊戲手法無可厚非，而此處只是世俗的私人尋仇，詭譎手段迭出，便無法叫人用現實邏輯衡量。影片在此遵循形式和內容高度統一，停屍房構成主要場景，出場人物極少，個個都有罪案嫌疑，在逼仄空間中互相猜疑，互相質詢，證據拼圖和心理角力同步上演，彷彿本格推理小說高潮處的案情回溯，社會背景、人物性格均顯潦草，全為一段精心佈置的解謎做裝飾。

但影片又並非全然超脫世外，每一個直接或間接手沾鮮血者，都受到了道德法庭的審判，操縱狂女人淪為膨脹控制欲的犧牲品；愛慕虛榮的男人被脆弱的意志拖進了墳墓；復仇天使雖大仇得報，卻並無勝利喜悅可與我們分享，復仇之路上有的是一遍遍重溫親人離喪的慘烈畫面，並不斷做出違背情感的可怕抉擇。影片形象的揭示，復仇是一種浴火起舞的危險遊戲，可令對手萬劫不復，也是無盡的自我摧殘。

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