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戲是人生.

 猶記得第一次看《霸王別姬》的時候，陳蝶衣在幽暗的舞台上揮劍自刎的那一刻，何其觸目驚心，寒涼一直滲入我的骨髓里。戲裡，陳蝶衣演的是虞姬；戲外，陳蝶衣真成了虞姬。人生與戲的相互滲透，成就了哥哥張國榮演技的傾國傾城，也註定了他一躍而下脫離真實夢魘的悲情人生。皆因，入戲太深，將戲化作了人生。然而，我們之所以迷戀影像，或許也是因為在某個時刻，我們希望躲在黑暗的角落裡，享受人生與戲混沌不明的浮光掠影。那是一種『莊周夢蝶」式的精神享受，可以帶我們片刻脫離現實得不能再現實的真實生活。誰又能說，我們每個人不是演員，日日扮演著自己中意或不中意的角色？人生如戲，戲是人生，便是《最後一班地鐵》中楚浮對芸芸眾生戲裡戲外生存狀態的隱喻；這最後一班地鐵，也是楚浮晚年對電影功能的藝術詮釋和完美總結？

法國影壇「冰美人」Catherine Deneuve，在劇中飾演了猶太劇作家盧卡斯的妻子馬里恩。在1942年德國侵佔法國的戰時陰影里，尚未安全逃亡的盧卡斯一直躲在劇院的地窖里，做幕後指導，也在消磨無日的光陰。馬里恩則擔負起了所有的責任，毫無經驗管理經驗的她，一邊排演，一邊面對劇院裡各色人事，還要為丈夫的逃亡四處奔波。在極度的困境和壓力下，女性柔韌的耐力和承受能力是驚人的。在壓力大到吃了東西就跑去廁所嘔吐的情形下，她可以在舞台上華麗地演繹著動人的角色。作為一個成熟而高貴的女性，她也一直在暗暗壓抑著自己對劇院年輕演員貝爾納的慾望和情愫。在戲台上，他們是相愛卻壓抑的情侶；在戲台下，他們暗自喜歡卻深掩情慾。馬里恩在舞台上拒絕貝爾納的親吻，盧卡斯勸她演得再真實一些，她的眼神裡滿是猶豫。而在戲劇完美落幕的那一刻，她卻情不自禁親吻了貝爾納的嘴。這一刻無意識的吻，讓她的情慾宣洩無疑。直到，貝爾納說要去參戰，他們的情徹底到濃。然而，她卻否認自己不愛盧卡斯了。當她在舞台上一邊一隻手握住這兩個男人的手謝幕的那刻，她既擁有了現實，也擁有了夢境。掌聲響起的那刻，我們知道這只是一幕戲劇，而這豈止只是一幕戲劇呢？！。

 馬里恩早已把戲與人生演在了一起，而它是如此不切現實地完美落幕。這是法國人的浪漫，也是普世皆有的隱喻——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這在舞台劇最後一幕，馬里恩與貝爾納醫院相見的場景調度中，清晰再現。長鏡頭裡馬里恩慢慢走向貝爾納，他們開始深情交談，背後深焦鏡頭裡是窗外對面樓窗里兩個人的身影，慢慢慢慢這兩個人被定格在鏡頭裡，成了一幅牆上的繪畫。如 此美妙的鏡頭，短短一瞬便凝結了此劇所有的意涵：我們的人生終將在鏡頭裡定格.我想這也是一個愛了一輩子電影的前輩對電影的最美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