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大戰毀滅日&複製超人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從2007年【超人之死】開始，DC陸續推出14部以超人、蝙蝠俠、神奇女俠、綠燈俠和正義聯盟為主題的動畫長片，本文聚焦於超人，按時間順序，先談超人為主的3部影片，【超人之死】【全明星超人】和【超人大戰菁英盟】，次及和超人相關的6部【超人/蝙蝠俠：公眾之敵】【超人/蝙蝠俠：啟示錄】【正義聯盟：新的邊際】【正義聯盟：兩面夾擊/兩個地球的危機】【正義聯盟：毀滅/判決】；【超人/沙讚：黑亞當歸來】。

如果以【超人大戰XXX】為標題來套用超人系列動畫長片的話也未嘗不可。【超人：布瑞尼亞克的進攻】譯為【超人大戰腦神通】，那麼【Superman:Doomsday】譯為【超人大戰毀滅日】倒比【超人之死】更貼切些。因為超人不會死、不能死、死不了，死了還會活過來，總之，地球人的生死法則不適用於他。

自從超人問世以來，漫畫書、動畫片、電視電影層出不窮，光漫畫連載就有四種《動作漫畫》、《超人》、《超人歷險》和《超人：鋼鐵勇士》（據江業華《今夜，拯救世界》130頁）。美國人也許有點審美疲勞了，與其看著超人傳奇那麼生生不息乃至沒完沒了，不如試一試終結他如何？好比「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閉目塞聽，適度禁食，或許可以體驗到一種別樣的感受。和超人廝守久了，一次分離，讀者會怎樣呢？據說，漫畫店外排起長龍，非漫畫迷也十分好奇，媒體震動高呼偶像崩潰，云云。這次死亡成了美漫史上的大事件。從數據上看，600萬冊的銷量創了新紀錄；從風氣上看，經典人物之死的轟動效應，迎合著一股「把XXX拉下神壇」的思潮，但各路英雄次第辭世，漫迷豈能接受？事實上，超人是不可能死的。從科幻理論上看，地球上的生老病死不適用於外星人；從商業角度看，多少人多少年打造的「金字招牌」，一旦砸了，就業率和銷售額將直線下降。因此，「超人之死」是個噱頭，是DC漫畫公司在1993年打出的一管刺激市場的強心針。乃至2003年「超人之死」十週年之際，DC還出了一套《毀滅日》漫畫，回顧當年的盛況。

2007年動畫長片【超人之死】的劇情和漫畫書上的內容有很大差別。其一，對「毀滅日」的來歷，片中交待不清，僅是萊克斯公司在進行地下勘探時，無意中釋放出來的一匹超級怪獸；其二，漫畫書中有正義聯盟群雄大戰毀滅日，但片中是超人和它單挑；其三，超人「死」後，漫畫書中出現了四個替代者（小超人Superboy、生化超人the Eradicator、鋼人Steel、氪星之子Cyborg Superman），片中沒有這段劇情。此外，漫畫書作為先行者，向後續藝術創作提出了問題——「我們是否需要超人」？這個問題在2006年電影【超人歸來】中，其實回答得偏於感情化，理性不足。情人洛依思仍需要超人，但她能代表所有人類發言嗎？

超人的敵人很多，來自外太空的對手，挑戰他的超能；來自人類的對手，更考驗他的心智。全片看似超人先鏖戰毀滅日，繼而勇鬥複製超人，但實際上兩者背後都是魯索。片頭有一段魯索對超人充滿羨慕妒忌恨的評價：「瞧他，多麼健壯、強大而完美。一位現身人世的神靈。神靈要人們以服從回報恩寵，可超人卻無條件地保護我們。所以人們對他頂禮膜拜。」但他惡狠狠地低語：「即便神靈也會死！」片尾經過了連番苦戰，超人滿血復活，而魯索卻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他終於悟到了「神靈即便死了，也會復活！似乎如此。」

超人和毀滅日打鬥不休將近一半時長，其實很枯燥，因為毀滅日似乎是具象化的仇恨，沒有個性的工具人物，它的唯一使命就是讓超人死一次，從而說明整個世界（以大都會為例）受到的影響：洛依思沮喪，吉米的轉行，主編佩里酗酒，犯罪率高發等。轉機在於複製超人的出現，他似乎負擔起了超人救世使命，也安慰了洛依思的寂寞芳心。這個魯索利用超人的DNA製造出來的複製人，具有超人的能力及是非觀，然而又被魯索所控制。當複製超人高調地行俠仗義後，魯索用氪石護指痛毆他——理由非常不充分，複製人已經成功地讓民眾相信超人復生，但魯索揍他僅為了發洩獸慾。這段「密室調教」拍得相當「少兒不宜」，不僅暴力而且變態。

可是魯索高估了他複製超人「思想」方面的雙重效應——他的虐待引起了複製超人自我意識的覺醒，他去除大腦中鑲嵌的氪石鉛丸，擺脫了魯索的控制。但由於他沒有經受過超人在父母關愛下從小到大的道德意識的培養，因此在對待罪犯時（以玩具人為例）容易走向極端——以恐怖手段震懾犯罪分子，並對人類的小過犯顯得很不耐煩。複製超人親手摔死了玩具人，震驚了全世界。超人殺生，這種東方式的替天行道在西方不受歡迎，他們看重的是程序正義。人類出動軍隊對付超人，事實上如蚍蜉撼樹，但人類的尊嚴正在於柔弱挑戰剛強，輸贏並不要緊，立場和態度才是最重要的。

超人復生的關鍵在於孤獨城堡的機器人，將他的身體取回並助其恢復。復活後的超人立刻趕往大都會，阻止複製超人。目睹兩者鏖戰，上天入地，電光石火，很是熱鬧，但細細體味，卻覺得這場大戰充滿了悲愴。有一個細節是，圍觀人群中主編佩里尚未分辨出黑衣超人正是原版，面露喜色，他不管黑衣人是誰，只要這個複製超人被打，就看著挺爽。這說明，人類在意超人做好事，但更在意如何做好事。做好事但違法，只能獲得沒腦子的人起鬨叫好，有思想的人會聯想到，這種除惡方式極易走向作惡。因此，原版超人的和善與守法，是確保人類對他信心的第一要則。「從樹上救下小貓」和「托起下墜的飛機」，事有大小，意義等同。

事實上，這個複製超人自始至終沒有做過一件危害好人的事，殺玩具人和重傷魯索償了大眾心願，摧毀圍攻他的坦克，出於自保。複製人最後不敵超人，死去前遺言竟是囑託超人「保護人民」。可見，複製超人像徵著人類對於惡行有一種原始衝動——以殺戮來消滅「惡」。但文明的進步在於逐漸克制這種衝動，交由法律處置。

筆者認為，【超人歸來】中魯索有個份量很重的問題：「超人為何不願和人分享他的超能」？其實也隱含在動畫電影【超人之死】中。縱觀超人傳奇，超人對酷似他的一些人物，如醜八怪（Bizarro）、複製超人、超級小子（是他的半複製體），包括神奇隊長，均有一些本能的反感，而非血脈相連的親切感。粗淺地看待這個問題，會輕率地歸之於超人的狹隘—獨佔超能凌駕於人類之上，但如果換一個角度分析這個問題，超人的態度乃是理所應當的。

首先，人的根本價值在於有自由意志，技術上的複製，無法達到靈魂上的獨特。複製人的起源抹殺了（神所賦予的）人在自然界的崇高地位。其次，超能若轉移到不配的人身上，十有八九是作惡。在江業華所著《超人不會不會飛》（222頁）中有一章「造就英雄的人」歷數各款英雄的父母及家庭背景，不禁感嘆道：「超人還真是萬千寵愛在一身」。看似首創者理想化貼金，其實正說明了超人完美人品來自於幸福家庭，因此他才配享有超能。人天生負有原罪，確實是沒有資格享有超能，就像一個三歲小孩不該掌握AK47一樣。最後，如果世上出現了與超人不相上下的另一個超能者，人類會怎樣？人類會見異思遷。一神論的本質，不是規定唯一的崇拜對象，而是人必須遵守一套價值體系。聖經中對一仆二主最為厭惡，並不諱言神是善妒的。因此，將超人的心態放到基督教文化的大環境下觀照，就很好理解創作者隱晦的意圖了。

如同1993年漫畫【超人之死】發行創佳績，【超人之死】的DVD碟片銷量也在DC動畫長片中名列榜首。據維基百科統計，2007年9月的前100部DVD銷售額中排名第4。同時發行了原版配樂大碟，計有26支曲子。由於片中暴力打鬥及濺血場景不少，定位為PG-13。但影評並非一面倒地叫好。批評的理由有三：其一，未忠實於原著情節；其二，名不副實，毀滅日為次要角色，不該占片名；其三，配音不盡如人意。（來自DVDTALK網、EARTH-2網等）筆者認為，原著中四個盜版超人問世，影片容量有限，將其濃縮為一個，是可取的；配音恰如其分，無可指責。但片名有問題我同意。怪獸「毀滅日」從戲份上看，僅佔三分之一，且無個性可言，就是不停地打打打。反倒是複製超人更有悲劇意味。因此，片名【超人之死】不如【超人大戰毀滅日】，但後者又不如【超人大戰複製超人】更名副其實。此外，筆者個人對畫風很不喜歡，超人形象偏老，也不英俊，倒是超人復活後的黑衣裝束和半長頭髮，風采卓然。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