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原罪

文：藤原兔



五木寬之曾在著作《人間的覺悟》里駁斥魯斯•本尼迪克特的觀點，日本的文化不只是單純的「恥文化」，它也推崇佛學所講的「罪業深重」。因此，「罪文化」絕非西方文明所獨有。

不管是什麼人，心底里一定存在著這樣那樣的愧疚和悔恨。正是受著愧疚和悔恨的影響，以及對其不同的解讀，我們才從同樣的環境裡成長為不同的人，各自有了各自別樣的人生。



故事從這個事件開始展開，一直延伸到了那個事件。

全部都是，老師一個人所設的局。

「老師，你那時候到底去見了誰？」女孩問。老師沒有回答。

原本作為旁觀者的女孩，原來心裡也是藏著愧疚的，雖然很淺，但是一生難忘。

然後是第二個男孩和第三個女孩。明明應該是同病相憐，卻始終跨不去那條鴻溝。

「只要默默地伸出手就可以了，老師這麼告訴我的。」

如果沒有老師的引導，他們的人生或許還是會停滯不前的吧？

沒有愛過的學生，不懂老師的愛。可是真的當愛上了以後，才懂得老師的苦。

而老師的故事，透過學生們的眼睛，加上學生們的閱歷，被一遍遍地重新詮釋，真相似乎變得越來越明朗。可是，真相到底是什麼？那不過是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標準，從不同的角度，所得出來的不同結論而已。

如果拋開所有的人物關係，那個事件，也只有死亡的恐懼而已。可是一個事件有前因後果，而且所有關聯者都深受了它的影響。

所以，老師設這個局的目的就是要看看學生們因為那個事件而受了多大的影響。果然，這個局是必要的，可以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也可以說這就是作為一個老師的使命。



魯迅將悲劇定義為，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而這個故事，則把醜惡的東西用美來表現出。

嫉妒，誤解，背叛，殺人，這些不一而足都是醜惡的東西。不能說它們都因為被冠以愛的名義而變得感天動地，但是應該說這是愛和命運抗爭之後殘留下的遺憾。

既然在世人眼裡這些都是醜惡的東西，那麼它紮根在老師和學生們的心裡也必然是一種煎熬。出於純真的愛，而導致了一系列無法調和的結果，凝結成深深的罪惡感。或許，這種感覺可以被喚作「愛的原罪」。

至始至終，學生們都保持了山村里淳樸的品格，而老師則以一種聖母的形象出現在故事裡。可是，人無完人。那個事件的發生和學生們的淘氣不無關聯，但也和老師的私生活有極大的關係，每個人都有無法原諒自己的原因。

故事最想表達的是，與其在「愛的原罪」里無法自拔，不如釋然地原諒自己。老師在自我救贖的同時，也在給學生們進行又一次的洗禮。



所謂的二十年前的作業，在原著里起著重要的線索作用。而在電影裡，它已經被信夫的殺人事件所取代。可是，它還是具有一種象徵意義的。

忘記怎麼歌唱的金絲雀們，就像這些不知如何去愛、如何活下去的孩子們。是要被冰冷的人情義理所鞭策呢，還是要靠老師再一次的循循善誘？

當然，救贖也是雙向的。通過學生們在那個事件所看到的東西，老師也逐漸走出了悔恨和自責的陰影。這個故事並沒有明確定義老師對兩個男人的感情具體是什麼。或許，愛就是廣博的、複雜的。在學生們明朗的歌聲里，丈夫行將就木、充滿對死亡的恐懼，情人茫然無措、無比渴求愛的灌溉。

矛盾的東西不在於人性的醜惡，而是愛和命運的抗爭。如何去真心實意地愛一個人，如何去定義這種愛，如何更好地維繫這一份愛？通過老師和學生們的故事得出積極的答案，這才是這個故事最打動人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金絲雀忘記了歌唱。那麼，應該怎麼辦？

不是用柳鞭抽打，也不是大聲斥責。

而是，帶它一起載銀舟泛湖水，自由自在地長大。



老師設了一個局，明明是已經知道結果的故事，卻要去探究箇中的所以然。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學生們一直都在受老師的關照、老師的影響。

或許，這就是師生之間的羈絆。



2013.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