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好戲還在後頭--You Haven't Seen Anything Yet

你们见到的还不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你们还什么都没看见

6.5 / 1,680人    115分鐘

導演: 亞倫雷奈
編劇: 亞倫雷奈 Laurent Herbiet
演員: 馬修亞瑪希 蘭伯特威爾森 米修比哥利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xīn

2013-04-20 07:49:49

在廉價世界重建煙消雲散的崇高


文/caesarphoenix

在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的時代,古希臘悲劇、莎士比亞悲喜劇中所蘊含的那種崇高,是否還能夠被描述?
在意義被消解和消費,主流語彙高度扁平化庸俗化的今天,是否還能講述一個充滿詩意、充滿未知、展示人之為人的高貴與超越性的故事?
《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麼》(法國影展中翻譯為《好戲還在後頭》)以演員們接到安托萬去世的電話,被要求前往家中執行遺囑開頭。每個人進入這座位於山上的別墅時,都響起一段登場音樂,封閉的空間、舞台化的佈景都表明這是場戲,而且好戲即將上演。
當演員們坐在大廳,面對牆壁看管家播放的視訊遺囑時,他們正好與真實影院裡的觀眾面面相對(影片觀眾成為劇中人觀看的對象),反打回播放視訊的牆壁後,我們(影片觀眾)正好身處演員們所在的位置。當視訊裡的《歐律狄刻》上演時,真實影片觀眾和過往各版本《歐律狄刻》的演員們 經由觀眾這一共同身份同一。
當第一個演員(俄耳甫斯的父親)說出視訊中相應角色的台詞,就如同我們身邊一個熟悉台詞的觀眾說出一樣。當他記不清楚,等待視訊裡的人說出,再重複時,更是和影院觀眾(戲院觀眾)如出一轍。
需要注意這個記不清,只發生在第一幕開始的部份,導演藉由位置的同構,把現場戲劇特有的參與性賦予了這部影片,那些坐著看視訊的演員成為了全體觀眾的代表。他們一開始有點磕磕巴巴,但很快便進入情境,成為交互戲劇的一部份。
這個磕磕巴巴,就是慢慢代入的過程,大概持續了大半幕,「演員觀眾」和視訊對話、視訊和「演員觀眾」處於同一鏡頭中表演相同內容,演員慢慢脫離觀看的沙發走進了自己的場景。
(值得一提的是,要進入這部影片需要一定的觀劇經驗,理解戲劇的假定性、虛構性,把情感投射到劇中人身上但又隨時保持警惕)

李立群演過一部劇叫《台灣怪談》,劇中他本人和事先錄好視訊中的他互為逗哏、捧哏,神同步的交互讓人嘆為觀止。
當戲劇引入多媒體和超一流的舞台設計(機械裝置等)後,電影還可以為戲劇所不能嗎?
當然可以。
影片中有三組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不算劇作家安托萬和最後的墓地女子),白髮、紅髮的老年組,黑衫、紅衣的中年組,以及視訊裡的青年組。
其他人物也有多組,但部份關鍵人物老年中年組會共享(這既是對這些人物的強調,也是給組間建立橋樑)。
這三組的場景,以火車站旁的咖啡廳為例,老年組是木質椅子、紅黑相間的地面,中年組是皮沙發、木色地面,青年組則是假定性最強的排練道具(小劇場話劇里可能直接這樣佈景)。
因為多組人物的存在,導演可以製造正反打奇觀,更根本的是他始終可以挑選最合適的演員去詮釋每一刻應有的情緒。
例如「冥府救妻不能回頭」那段由老年組來詮釋,回頭後歐律狄克向俄耳甫斯解釋的段落由中年組演繹。(值得一提的是兩組轉接時用了圈入的提示)
戲劇可以利用假定性讓一人瞬間在多角色間轉換(表演工作坊的《如影隨形》中就讓演員瞬時在八個角色中轉換),但多人同時飾一角(連帶整個環境)恐怕最厲害的舞台設計師也無法流暢辦到。

但以這樣複雜的方式為整部電影的表演樹立這樣高的標竿又是為了什麼?
讓我們看下這個重寫的《歐律狄克》在冥府段落之前講的是什麼:一個話劇女演員和一個在咖啡館拉小提琴的男人在火車站旁的咖啡館相遇,一見鍾情。男人拋下了父親、女人拋下了母親和男友(男友跳軌自殺),兩人私奔到馬賽。結果女人的另一個情人戲劇經理找來。女人既沒有回小提琴手的房間,也沒有去經理的車站,她登上逃往他方的公交車,卻不幸撞上油罐車身亡。
這個故事距離希臘神話裡的英雄傳說如此之遠,倒和豆瓣天涯的直播帖如此之近,和知音、故事會、和那些被網路語彙簡單化標籤化的故事如此之近。
戲劇經理對俄耳甫斯說歐律狄克當然是特別的,但你我都知道這種女孩是如何生產出來的,她們都是一樣的(大意)。
而歐律狄克最為恐懼的便是那些醜陋的不美好的東西一旦出現就在記憶中永遠存在,同一個空間中永遠存在著經過它的千千萬萬的人。

戲劇經理強調的「一樣」既是我們今天說的不斷在被複製生產消費的小清新/小資情調,更是我們同質化的文化環境。他強調這些被塑造成一個模樣的人沒有真正的不可取代的唯一性。(網上對矯情、裝逼的極端化批判,大概源於這樣一種認識)
而歐律狄克則是對完美不可得、獨佔不可有而恐懼,在遇到俄耳甫斯前,她不知道世上可以有愛,她和所有人一樣屈服於脅迫、做交易,她是人皆有價的理性人。
然而車站的一小時之後,她見到了古典戲劇中最炙熱奪魂致命的愛情,在這裡愛情是一切入類崇高精神的象徵/代表。
正是在高度的形式感中,在挑選出來的傑出的表演里,阿倫·雷乃把古典戲劇的崇高賦予了廉價的現代世界。

在第四幕結束時,編導安托萬出現(出現是為了謝幕),交互戲的部份告一段落。
劇中人終於相會,導演死去,墓地女孩段落,新版歐律狄克上演。
這部份墓地女孩很可能是開頭演員提到的比安托萬小25歲的最後一位愛人,導演之死亦構成一個歐律狄克故事,和最後的新戲上演,共同表明這樣的故事並沒有消亡。
在這個彷彿沒有什麼值得相信的世界,崇高依然存在,它潛身於那些扁平化的詞彙和坊間八卦,神話總在繼續。

影片中值得分析的地方還很多,視訊里始終晃蕩的傅科擺,在冥府段落開始時被一個黑人抓住,彷彿在重置時間。
穿白色外套的類似死神的角色、旅店的服務生都可以重點分析。

附:今天看了此片又看了《起名風波》、《再一次初戀》,希望沒有沖淡印象造成太多錯漏。這次法國影展整體水平都不錯,選這篇做個筆記吧。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