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沒有那麼容易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弗蘭琪與強尼》Frankie and Johnny (1991)里講的「現代愛情故事」，即使是放在二十餘年後的今天也不過時。它不出離生活原本的狀態，以平凡人的情感作為表現對象的方式，使得它既樸實無華又能觸動人心弦。它有一種令人著迷的獨特性：作為一部愛情電影，它的浪漫情節巧妙地被設置在日常生活場景之中，與電影主角的身份符合，因此不突兀不做作。在我看來，這正是它高於一般愛情電影的地方。

刑滿釋放的Johnny走出監獄時，Frankie正回鄉參加教子的受洗儀式，教堂的禮樂似乎也在宣告著Johnny的新生。Johnny有出色的廚技，在Frankie當招待的小餐館裡謀得一個廚師的工作，這兩個人因此有了交集。Johnny很快注意到了Frankie，首先是因為影片開始時那首描寫女殺男故事的歌曲「Frankie and Johnny」，使得Johnny相信自己和Frankie之間應該要發生點故事，其次是在一眾女服務生里，Frankie是最美的。於是Johnny對Frankie窮追不捨，兩人也逐漸親密起來。可是，Frankie緊閉的心門卻並未打開，在Johnny提出要與她結婚生子的時候，Frankie一度情緒失控，對Johnny大發雷霆。原來，Frankie是一個家暴的受害者，以致於她流產不能再生育。這樣的經歷，使得她變得敏感脆弱，並不再相信愛情，不再為別人敞開心扉。因此，她不承認她與Johnny之間的關係是愛情，並為此與Johnny爭吵。但Johnny的深情與體貼最終還是感染和打動了她，最終Frankie還是接受了Johnny，兩人在德彪西的《月光奏鳴曲》中，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之下。

電影中，Frankie住所的採光窗所呈現的是一個非常有象徵意義的畫面，這一場景的設置頗得希區柯克電影《後窗》的神韻。在窗戶的左對門住著一對夫妻，妻子也深受家暴所害，Frankie目睹了那個丈夫毒打他的妻子。這一扇窗戶是Frankie想要關閉的，它像徵著她的過去。窗戶的右方則住著一對相依為命的老夫妻，但卻相對無言。這像是Frankie未來的一種預示。電影末尾，Frankie接受Johnny，當她重又坐在那扇窗戶下時，發現受丈夫虐待的妻子離家出走了，只剩下垂頭喪腦的丈夫在發悶氣，Frankie笑了起來，這或許也代表著她也不再為自己的往事所煩擾，而鏡頭沒有給那對老夫妻，因為Frankie已經有了與Johnny在一起的未來。

電影裡的情感動機單純真實，電影藉助兩人猜年齡的遊戲，表現了Frankie和Johnny年紀不小了，卻都孑然一身的現實。Johnny是已離婚，孤獨地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生活，他有愛的需要，也有被需要的需要，Frankie則為往事所牽絆，不敢再碰觸愛情。熱情的Johnny的出現，就像是一股暖流，一點點溫暖和打動了心已結冰的Frankie。電影把兩人從認識到了解，再到更進一步的理解和認同，以及這當中的曲折和矛盾表現得恰如其分，起承轉合間順暢自然。

當然，男女主人公的這種關係的變化，也離不開扮演者阿爾•帕西諾和米歇爾•菲佛的精彩演繹。在我印象中，阿爾•帕西諾甚少出演這種單純的愛情電影，Johnny這個角色不如他其他的角色那樣複雜，這個角色簡單直接，可能有著黑暗的過去，但是卻積極且踏實地尋求謀生之路，他熱愛生活，正是這種明朗的氣質才能感染和點亮Frankie。米歇爾•菲佛的表演則拿放自如，她最初對Johnny心生好奇且有好感，卻又極力掩飾；面對Johnny的熱烈追求，像小女生一樣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終於敞開心扉，她敏感脆弱，但她又有表現了Frankie身上那種倔強的氣質，使得這個人物豐滿真實。

以劇情來看，Frankie和Johnny兩人的愛情故事是如此平凡，但這電影的難能可貴之處是，它雖以愛情為主線，但卻表現了一整幅普通市民的生活畫卷。電影中出現的小配角，他們也被塑造的飽滿和形象：餐館的老闆是從希臘到美國而來打拼的，餐館生意興隆也算有了一份事業，他給了剛剛出獄的Johnny一個工作機會。在餐館裡，男幫廚里既有整天和女朋友打個電話不停的，又有追求編劇夢想並最終圓夢的。女服務生里既有老無所依孤獨終老的，又有及時享樂不想未來的。在狹小的餐館空間裡，每個人物都個性迥異，說著與自己身份相符合的話。電影雖然對他們點墨不多，卻以他們的言行，表現出了濃郁的生活氣息。

電影最後，鏡頭划過了餐館的老闆、女服務生等幾個主要人物，它沒有作出評判，只是展現了不同人的不同的清晨：老闆與家人睡在一起，及時行樂的女服務生旁邊躺著一個陌生的男子，已顯老態的女服務生則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通過這種的方式，電影或許是在傳達「不管愛情來了與否，生活依舊繼續」這樣一種資訊。

我喜歡這電影這種樸實的敘事手法，它從平常的生活場景中挖掘出了愛情故事的素材，讓瑣碎無聊的日常生活有了美的體驗，而這正是電影那種點石成金的神奇功力的表現。它雖然有浪漫的元素，譬如Frankie和Johnny第一次接吻時的身旁的花車，但是卻不刻意；它雖有點點滴滴的生活細節，卻又不是為了營造情趣而有意鋪陳，而是隨人物的身份和性格來設置。電影裡既有愛情主題，同時又傳達了對夢想的追求、對生活的熱愛的可貴，另外又對家暴有所批判，也對老無所依的現像有所表現。

雖然這電影在一眾愛情電影裡可謂是名不見經傳，鮮少有人提及，但是我卻非常喜愛它。在我看來，它的迷人之處就在於能夠以小見大，通過Frankie和Johnny的愛情故事，表現了中下層人民不同的情感和生活狀態。電影結構嚴整，前後呼應，不僅主要人物形象塑造豐滿，連配角也能各具性格讓人過目不忘，實在是一部值得一看再看的好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