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劼 《Break-up》：把自由還給你所愛的人

跟布萊德彼德離異之後的傑妮芙安妮斯頓，與跟湯姆克魯斯分手之後的妮可基德曼一樣，在螢幕上炙手可熱，在星光大道上蒸蒸日上。剛剛在《富豪朋友》中燦然亮相，轉眼又成了《鬧翻》（「Break-up」）一片的女主角。也許是在生活中有過離異的經歷，安妮斯頓在《鬧翻》中的表演，可謂爐火純青。

 

 

 

從安妮斯頓在《鬧翻》中所抖露的種種細節，去推測她當初如何跟布萊德彼德分手，顯然有些無聊。但演員本人的相類經歷，使其演出不再需要費什麼心思揣摸角色，卻是可以肯定的。假如說，安妮斯頓在《富豪朋友》中的表演，還有些恍惚，尤其是眼神似乎還不夠確定，那麼她在《鬧翻》中簡直是如魚得水，把個女主角布柔克演得是活靈活現。相比之下，出演其男朋友蓋瑞的男演員，雖然也是個相當有實力的腳色，而且配合得也算差強人意，但畢竟少了許多靈氣十足的生動。

 

 

 

《鬧翻》一片的導演，讓安妮斯頓出演女主角，算是找對了人。當然，此話也可以反過來講，導演為安妮斯頓找對了劇本。比起喜氣洋洋的《富豪朋友》，《鬧翻》一片無疑含有不少悲劇成份。可是，假如是純粹的悲劇，似乎又頗有把安妮斯頓硬是推向《魂斷藍橋》中的費雯麗那樣的勉強。而讓男女主角最後言歸於好，又落了好萊塢常見的俗套。時代畢竟不同了，傳統的家庭至上觀念，經過《慾望城市》一類電視劇的衝擊，不知不覺地走向煙消雲散。男女間的分手或者離異，早已不足以令人談虎色變。相反，有關分離後的幸福，成了生活的某種時尚，也成了螢幕上越來越熱衷的主題。

 

 

 

有關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曾經有過這樣的名言，叫做：互為囚徒，互為看守。假如對婚姻的如此定義可以成立，那麼離婚就成了越獄，或者是某種刑滿釋放式的放飛。婚姻尚且如此，更何況同居。也許是考慮到美國的新教倫理，《鬧翻》還不敢開婚姻的玩笑，而將男女關係僅僅設定成同居。同居帶有試婚的性質，成功是僥倖，失敗是常事。肯定同居的失敗，遠比讚美離婚更容易讓美國觀眾接受。好萊塢電影罵起美國政府和美國總統來是毫不留情的，一旦事涉傳統的倫理，馬上變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鬧翻》一片在衝擊傳統倫理上跨出的步子，在於不再讓兩顆破碎的心重新整合，而是讓彼此獲得各自的完整。可以說，這一步跨得很小，不過是試婚的成敗與否。也可以說，這一步跨得很大，斷然肯定了分手並不是件壞事。只消再朝前作個小小的推理，那麼就會得出一個順理成章的結論：離婚也是種幸福。

 

 

 

眾所周知，好萊塢電影最為喜氣洋洋的畫面之一，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雪白的婚紗，西裝革履，新娘挽著父親的手臂，在《婚禮進行曲》中步入教堂，走向幸福得不知所措的新郎。如此等等。這是好萊塢電影相當常見的結尾。結婚以後的故事，只有天知地知，新郎知，新娘知了。

 

 

 

《鬧翻》一片的新意也許就在於，不是從婚禮寫起，而是從同居之後開始。新婚燕爾過後，接踵而止的，就是如何在一起過日子。蜜月之後的吵架，往往起因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誰該洗碗，誰來擦桌子，誰去推吸塵器？夫婦之間的兩性戰爭，起於青萍之末。弄得好，彼此一笑泯恩仇，言歸於好。弄不好，雙方反目成仇，小不忍則釀大禍。

 

 

 

安妮斯頓在影片中，把這場兩性戰爭的前因後果，起承轉合，闡釋得維妙維肖。雖然其間的一幕裸身而行，多少有些誇張。但以跟其他男人拍拖來示威和泄憤，卻實在令人莞爾。本來，從情侶退到室友，悲劇之中已經充滿了喜劇因素。更何況彼此還要故意做出紅杏出牆式的刺激和挑戰。戰爭的內容是沉重的，但交戰的方式卻是輕鬆的。好萊塢電影拍得這個份上，倒也別具一格，另有一工。

 

 

 

最後如何了結？這是此片非常成功的一個懸念設計。看著這對男女互相鬥狠，每一個觀眾都會關心他們的結局，究竟是合還是散？按照好萊塢的傳統模式，結果通常是破鏡重圓，皆大喜歡。要不就是，一刀兩斷，有情人終成陌路。把故事引向一個既不團圓又不陌路的結局，應該說是出人意料的。而《鬧翻》一片的新意，也就恰好在於成功地在悲劇之中揉和進了喜劇成份。或者說，在一場喜劇兮兮的離合之中，寫出了一種合乎人之常情的素樸。該片把個故事講說得：合也幸福，離也幸福。

 

 

 

影片的結尾是，讓兩個分手了的舊情侶再度邂逅，然後帶著互相祝福的微笑，各奔前程。這叫做好合好散。男女之間總是好合容易，好散艱難。合是有所求，散是無所欲。合是兩顆心走到一起，散是把自由還給所愛的人。過去通常是因為愛情而合，因為無愛而散。《鬧翻》一片的別出心裁之處在於，彼此分手並非是完全喪失了愛情，而是由於彼此都還愛著對方，同時卻又發現，把自由還給對方，也是一種愛的方式。

 

 

 

愛的方式有多種，給對方自由，也是一種。男女主角留在螢幕上的最後微笑，笑得相當明媚。當然了，這樣的明媚，是一種雨過天晴式的亮麗，是一道暴風雨之後的彩虹，是貝多芬《田園交響曲》最後一個樂章中向著上蒼的感恩旋律。從這樣的結局，再回味此前的種種爭吵和衝突，會發現別有一番情趣。《鬧翻》能把男女間的情感寫到這麼一種份上，堪稱好萊塢電影近年來的一部傑作。而讓「離異有素」的安妮斯頓出演女主角，更是錦上添花。奧斯卡獎的評委，不要忽略了這部劇作，更不要忽略了安妮斯頓在此片中的表演成就。

 

 

 

2006年6月11日寫於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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