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感一不小心統治了世界

       我看林奇的第一部電影是那部大名鼎鼎的《穆赫蘭道》，相信在我二十餘年的觀影史里沒有任何一部電影比它看得更艱難。幾乎看五分鐘就要按下暫停鍵來喘口氣，趕個圖穿插看個無厘頭搞笑動漫什麼的。當我看完那部147分鐘的電影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用了整整一個月！
    然而事隔多年我終於鼓起勇氣看了第二部林奇的作品。
    在影片一開場你就能嗅到那種林奇釋放的獨特氣息。藍絲絨厚重的簾幕鋪攤下來，你開始坐立不安想要掀起一角窺探簾幕後隱藏著什麼樣的故事。對了，導演想說的其實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好奇心趨勢下的慾望。
    隨後你會看到各種詭異重口的元素接踵而來，父親的意外重傷，草叢深處的甲蟲爭鬥，爬滿螞蟻的切割耳朵，白天黑夜都一樣陰暗的樓梯走道，與殺人犯玩SM的精神恍惚的女歌手......他把所有的黑暗醜陋的東西拿出來在你眼前晃一下，最討厭的是導演還一直不停地在關鍵時刻大規模地使用快推鏡頭和特寫，像是把你推到令人無法直視的殘酷現實面前，恐嚇你，讓你摀住眼睛；卻又都不讓你看清楚，或者只露出小小一角，引誘你，讓你忍不住從手指的縫隙里偷看。我們常常認為被危險包圍得越緊密，離真相的距離就越近。一般這種時候你都會有種想抽自己大嘴巴的衝動，好奇心怎麼就這麼賤！但是又會稍微有點安慰，因為影片裡的男主角正做著跟你一樣的事。
    林奇找了個很像自己的帥小伙來出演男主角傑弗里，而他要去拯救的正是後來成為林奇妻子的女人。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有趣的暗喻。他讓他俊朗英挺，他讓他躲進桃樂絲的衣櫥里偷窺她，他讓他一次又一次攀上那個黑暗樓梯敲開她的房門，他讓他為一切神秘的事物著迷不已。這一切大概都是導演內心的投射。
    於是藍絲絨成了神秘的代名詞。桃樂絲在一片柔和如絲般的燈光下吟唱著Blue Velvet，在她雙唇顫動的那一刻大概傑弗里就已經對這個女人深深地吸引了。畫面本身已經很美，更不用說妖嬈迷幻的音樂。林奇似乎對舞台演唱這件事情本身也很著迷，甚至在穆赫蘭道里也有反覆出現濃妝艷抹的女伶在舞台上演唱歌劇的情節，當燈光灑下，低回的女聲在空蕩的劇場響起時，相信沒有什麼比這更適合營造恍惚的夢境感了。
    再來看看另一位讓傑弗里心動的女子，珊蒂。回想一下珊蒂在片中出場的方式，先是傳來一個聲音：你就是那個拾到那枚耳朵的人？然後是傑弗裡的主觀鏡頭，透過他的視線，一位年輕姣好的女子從濃稠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來，像舞台頂光一樣的光線照亮了她金色的頭髮和微笑的嘴角。看到這個鏡頭的時候我簡直就被震驚了。她像是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但又像天使一樣格外溫柔光潔。如果說珊蒂同樣具有神秘感，那麼她的神秘感是與桃樂絲截然不同的。桃樂絲是厚重的藍絲絨，珊蒂便是輕盈的白羽毛。一個活在夜幕的藍光之下，一個活在皎潔的光明之中。若是你，你愛哪一個？
    傑弗里對珊蒂說，我愛你，因為你很神秘。嘴上是這麼說，無非是因為她提供了故事最重要的線索，將傑弗裡帶進了整個危險的案件中，讓他源源不斷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事實上林奇最後和「藍絲絨」結了婚，你們懂的。
    
    不過對於影片的結尾，我一直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一是覺得這麼陽光燦爛的圓滿和諧大結局不符合林奇詭譎古怪的作風，二來是電影前半段的迷幻劑藥量下得太重，看到casting都還未來得及從畸夢中醒來。比起塵埃落定式地曝光一切，我們也許更希望躲在簾幕後面窺視真相隱約的面孔，說不定還有更大的未知謎團，還有更多等待攫取的秘密。這才是真正令人興奮痴迷的點。你看吧，神秘感總是那個比較受寵愛的。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