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回春路

婚姻的盡頭是什麼？哈內克在金棕櫚影片《愛》里，把生命和婚姻盡頭的愛情演繹得真實殘酷，教人垂淚，也令人溫暖著不寒而慄。在同樣的問題上，好萊塢主流喜劇範式的《希望溫泉》算是另一種風格的探討，最起碼，觀眾最後可以帶著疑惑又心滿意足面帶笑容地離開影院。它沒有膽量去挑戰人們的傳統婚姻觀。

和所有人一樣，梅姑和老湯米的婚姻出了問題。長久分居、沒有性生活、缺乏激情，就連問題都和所有人一樣。男人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每天照常喝茶讀報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睡著，但總還抱有浪漫幻想的女人就不這麼看了，她在暢銷書里發現了一個遠在某海濱小鎮、專門給人拯救婚姻的心理諮詢師，決定花掉積蓄拉上丈夫開始一段治癒之旅。

《希望溫泉》最讓人放心的可能就是演員。斯特里普負責細膩浪漫奔放外向，瓊斯則一如既往地不動聲色走涼麵路線，女的逗哏男的捧哏，兩人之間迥異的性格不斷地擦出火花，全片喜劇效果的化學反應幾乎90%由此而來。相較之下，卡瑞爾扮演的婚姻專家就是個打醬油的角色，只負責串場。這個格局和著名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一模一樣，只不過電影是以性格製造喜劇，而中國人是在語言中尋找快樂。

這部喜劇片把不少份量放在老年夫妻的性生活問題上，雖不失為一種角度，但還是頗為奇怪，畢竟，30年的婚姻到最後狀如死水一潭，性必然不是最大的癥結所在。只能理解為，這也許是美國人（好萊塢）的一種思路吧。斯特里普一向在喜劇方面放大於收，這次《希望溫泉》里倒是出奇地有所克制收斂，呈現出表演的新氣象。面對這個幾十年獲獎無數但還能演出新意的演員，除了欣賞並沉浸其中，觀眾似乎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從結構上來看，《希望溫泉》是個很偷懶的主意：主線就是在不斷的面談和治療中進行，間或穿插一點小鎮的生活場景，後者完全可以用Boring來形容。在這樣平淡的劇情中，如何能製造節奏的起伏，只能依賴演技和段子來調節；在這部電影裡，千古難得一見的賣點是老年梅姑的性喜劇，略重口，但在搞笑之外竟演出了些無奈。

就我個人而言，最喜歡的是那些在談話中回憶的段落。這些段落並不以「情景再現」的插敘方式展現，而是純粹活在兩人的對話中，在這些對話裡能找到許許多多的閃光點，令人有時感動有時唏噓。編劇在這些看似極度平淡的對話中寫入了不平淡的節奏，並善於補充生活感和畫面感極強的細節，既滿足了觀眾傾聽「絕對隱私」的好奇，又保證對話不流於庸俗，始終充滿機鋒、交織情感。

我個人最不喜歡的，可能就是結尾。不難想像，這樣的片子只能以一種世界人民大團結的方式來收官，但這樣的商業化計算必然嚴重影響了這部電影的現實意義。實際上，在表演之外，這部電影比之前預想的擁有更多的描寫現實的力度，在這對夫妻回味婚姻的過程中，能夠清晰地看到生活和時間折磨之後留下的傷痕。這部影片的情感邏輯是合理且有意義的，直到最後大團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