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妖嬈
2012-12-28 19:06:38
顏禍
不知是否因為《惡女花魁》里沒有露點激情戲讓人覺得遺憾,抑或是被父親蜷川幸雄那部生猛淫蕩的《蛇舌》刺激所致,這次蜷川實花終於在自己花團錦簇的電影《狼狽》里下了重藥,於是澤尻繪里香展示了她的粉櫻乳蕾,用濃妝與華服炮製出一個心理畸型的美艷商品。沒錯,就是商品,因為片中的超人氣偶像莉莉子是如此不真實,比芭比會作秀,比空氣人偶會呻吟,除了全身上下都是整容室傑作之外,她的靈魂也統統被脆弱的皮囊牽制,於是靈魂隨之扭曲、碎裂,成為一隻兇很會咬人的瓷製女神。
這大抵是澤尻繪里香最好的一部戲,她被包裹在厚到離譜的脂粉之下,粘上長如蝶翅的假睫毛,詮釋一個血肉完全被假貨包裹的女人。莉莉子的美萬眾矚目,她是我們這些長相俗庸、經歷平凡的普通人內心深處一點點見不得人的慾望,人大多數時候就靠這些慾望而活,我們固執地認為美貌是成功的通行證,可以把我們帶到一個絢麗繽紛的理想世界。所以像莉莉子那樣擁有蠱惑人心之顏的,都是幸運兒,她們在我們的想像里成為吮食甘露、沐浴陽光的仙女,以最傲慢的姿態俯視芸芸眾生。「美麗」在蜷川實花迷亂華麗的鏡語中開始流毒,變成讓視覺都窒息的一種危險,我們因此而瘋狂,莉莉子作為釋放眾人慾望的載體亦變得瘋狂。正如莉莉子的事務所老闆所言:「除了耳朵和眼珠,還有那話兒,她身上已經沒有一件東西是受之父母的了。」正因如此,莉莉子想證明白己「活著」的唯一方式就是做愛,肉慾能讓她有真實感知,這是男人在觸摸她那層不是她的嫩滑肌膚,啃咬不是她的乳房時,她無法體會到的興奮,另一方面亦是莉莉子肯定自身魅力的途徑,她需要男人和女人都臣服於她,忍受她乖張,迷戀她光鮮的外表,哪怕有朝一日不光鮮了,暴露整容後遺症留下的黑斑,他們都必須為她的瘋狂行徑買單。
於是「紅顏」的禍水程度在片中不斷提升,莉莉子用虛假的絕色換來人們泡沫式的讚嘆與仰慕,她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是可以被取代的,所以待她過氣的時候,造夢的任務交給了另一位人造美女,她崩潰了,美麗是她的信仰,美麗需要崇拜它的教徒,一旦這兩樣都失去,莉莉子就是一堆垃圾。在這樣的絕境中,莉莉子被曝全身整容的八卦被販賣了,她終於以即將全面崩壞的美皮囊充當了一次丑角,即便如此,她依然需要上台,享受鎂光燈閃耀的「嚓嚓」聲,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戳破那層已經受了詛咒的皮。
這是一次很酷的反抗,讓大家對莉莉子永世難忘,同時更是一個很酷的廣告,為懷揣愛美之心的人們提供了飲鳩止渴的形式,此後莉莉子就成了真正的傳說,人們將她視作追夢女神。我原以為故事會在尖酸的諷刺與深刻自省中結束,孰料影片結尾,消失於江湖的莉莉子再次現身,滿身斑駁但氣場十足,向她的臣民猙獰一笑。是的,沒有人能逃離莉莉子的掌控,她用曾經的絕代風華為我們打造了一座人造天堂,然後又用走向地獄的背影作了一次煽情,她妖魅的性挑逗、歇斯底裡的報復、突如其來的自殘,成就了專屬於她的輝煌,彷彿在告訴我們:「整容沒有錯,變美沒有錯,有慾望沒有錯,我,沒有錯。」
所以莉莉子成為蝴蝶繞身的一座艷墳,她將在墓中擁抱每一位同樣野心勃勃的人造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