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心理學影評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Patrick Bateman（主人翁），這個從外面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上等人，年輕英俊，不僅如此，他還是華爾街的金融菁英，住在高檔住宅，他像女人一樣珍惜自己的臉面跟身體，他定期鍛鍊，定期做SPA，他擁有的一切，看起來完美的讓人嫉妒，實現在了27歲的年輕人身上。但當Bateman把面膜（mask——面具）撕下來時，他告訴我們：「Patrick Bateman只是一個意象，並非真實的我。」

一．我們先從一些「異常」的方面觀察一下Bateman

1. 要求。他對Jean的衣著一直很挑剔，或許用「要求」來說更為貼切。Jean沒有反對他的要求，也沒有直接地迎合他意思或者屈就，而是溫和、禮貌地表達出自己的看法，當Bate強烈要求時，便予以禮貌的一笑。Bateman的強烈投射並沒有被滿足，也沒有被無情推開，這過程中可以看到Bate的情緒和措辭是一步步往憤怒的邊緣邁進的，而Jean最終都會包容Bate的要求。
       類似的情景我們可以觀察13:17與洗衣店店員爭吵這一段。Bate從禮貌的要求很快就上升至暴躁的要求。或許我們會想「人急了有情緒很正常啊，誰急了都這樣」，可我們留意到，首先，Bate對他人有要求時，從來不是一個協商negotiate的過程，就是要求demand，也就是說整個過程溝通都是單向的，並沒有與他人處在關係之中。其次Bate的情緒上升得很快，當hold不住的時候，往往都會出現一些極端暴力或者殺人之類的字眼。其三，每次當他對他人有要求時，總是重複上述的情況。

2. 敏感點。 對異性髮色與著裝的要求；Bate不允許別人碰他的身體、服飾；水杯下面必須墊墊子；髒是不允許的。

3. 誇大自戀。19:13那一段各自炫耀卡片的情節，可見Bate當誇大的自體受到否定時，很快他的體驗已經頻臨崩潰的邊緣了，可見其核心自體是很不穩固的，情結/人格碎片的體驗很容易時他的核心自體崩潰。 （其實還並不是完全否定，僅僅是「我原來不是最好最top的那個」與「我的名字被叫錯了——我的身份identity、存在得不到認同」，由此可見，Bate的誇大自體這部份的情結是比較嚴重的，長期缺乏需要的鏡映）

4. 流浪漢。21：00 與流浪漢對話那段，有意思的是，Bate出現的姿態：「你好，我是P. Bateman，你要錢嗎？還是食物？」正如一個救世主般出現在流浪漢的面前。他的關心與鼓勵使得流浪漢感激流涕，但！當流浪漢觸碰他身體時，一切發生了轉變，Bate把流浪漢罵得一無是處。結合前面對Bate嚴重缺乏鏡映的誇大自體，與前面「卡片」的故事，不難想像Bate把自己投射在這個流浪漢身上，一方面很同情這麼一個軟弱無助的人，但同時又無法接受如此窩囊的失敗者（對話中他正是用loser來形容流浪漢），最終還是後者戰勝了同情的那股力量。



（22:30 這裡又一次插入了一段Bate的內心獨白，除了貪婪和厭惡以外，再也體驗不到其他情感，可見Bate已經嚴重缺乏愛與修復的能力，而唯一支持他hold住沒崩潰的是他（理智）的面具——這裡也可以看出Bate的超我還是比較強的，或許跟他的學歷，身份有比較大的關係。而他也感受到這副面具馬上就要支持不住掉下來了，在這面具背後就是憤怒，嗜血與死亡的氣息。（憤怒嗜血與死亡，他們存在著程度的遞進關係，可想而知Bate內心的憤怒一直沒得到釋放與舒緩，一步一步往更深更深的深淵邁進。。。）。除去環境因素，這與Bate的身份和學歷又密不可分——超我強大一直又壓制了他火山般的本我能量。）


5. Paul Allen。Paul先是叫錯他的名字（其實就是把他認作其他人了），再是成功訂到Dorsia的位置（而這是他從未成功的），再次就是Paul的卡片使Bate覺得非常有品味並超越了自己的。還有就是（殺人後）發現Paul的家底比他更為豐厚。別人沒有羞辱他，可Bate自己卻無法忍受這份對自己的羞辱，「沒有人配比我做的更好」。


6. 嫖妓。與和男性相處不一樣，在與某些女性相處時，Bate會去感受到一些愉悅的體驗，比如當欣賞異性的美態，享受異性對他的認同，在做愛過程中體驗到至高無上的自戀。但同時，我們會發現Bate期盼著這些異性能理解她：他希望異性對他的身份與才能感興趣；他向她們分享自己對音樂的愛好與感受，不過卻是以一種「我想你應該懂我，我想你應該對我有興趣」的嬰兒化姿態來表達（換句話說，就好比一種嬰兒化行徑「無論我說什麼，我都想你在聽」）。除了Jean（下面會提到），換來的基本都是失望。
       還有就是46：25這段，是Bate與那幾位男配角唯一有雙向溝通的片段，內容恰恰就是談女人，妓女。可以反映出異性與妓女對於Bate的自體來說是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7. Luis（同性戀者）。當卡片故事再一次上演時，這次的主角竟然是Bate認為最沒用男人Luis，Bate馬上就忍受不住需要動手了，即使是在白天。有趣的是，當Luis表面自己是同性戀者並對其親熱的時候，Bate面容馬上就扭曲了，他不得不馬上清晰被 Luis玷污的手套，即使Luis多喊他一聲他都會覺得萬分羞恥，難堪。如果說以往無法hold時他必須通過暴力或者殺戮來穩固自己的自體的話，這次他面對的「同性戀者」對他來說就好比一個無法撼動的魔鬼，他只能逃，只能逃。


8. Jean。 Jean是片中很重要的一位，因為她是唯一一位跟Bate的溝通是雙向的人。Bate的要求J從來沒有推開，也沒有迎合，而是用一種溫和的方式去接納，雖然這並沒能共情到B的真正需要，可是在B的世界裡，這如同冰天雪地中唯一一點溫暖的地方。所以我們會看到59：30這段即使B是密謀殺J，可他們談了不少真誠的話題，這些話題對B來說只在於J的對話中出現過，甚至於後面那個「電話意外」，J對他真情剖白，這是在他的世界裡（至少在片裡）從來沒體驗過的——從來沒有一個人以他/她的真實來面對我，無論他/她愛我還是恨我。當Bate鮮有地出在這段真實的關係中時，Bate也毫無保留地告訴J，若她不離開，他會控制不住傷害她。（這一幕過後，片子就跳到另一天了，可見Bate當晚的嗜血被J的真誠與這段真實關係中短暫體驗被馴服下來了。）



二. 這裡我們在看看最後連環殺人到自白的高潮階段
隨著越來越無法遏制的嗜血慾望，Bate的殺戮行為越來越頻密，以致於犯下了自己也認為無法逃脫社會制裁的罪行。在電話裡向律師「求助」的過程中，他的表情從恐懼到可憐、懺悔、然後又到了興奮，最後回到可悲。

1. 為什麼興奮 —— 先從漠然說起(這段摘自網路影評)
乞丐死了，沒人在意。

Patrick拖著Paul Allen的屍體袋，一路血跡無人在意。

被人撞見也沒被在意。

模特兒對他說You are Sweet，不知是否真心。

被認錯的Patrick。

　　殺了如此多的人，依然沒被發現。如果有人來指責他，如果有人佯裝目擊證人，這都能
讓他的心理找到一絲慰藉，證明這個城市裡面還有人，正如Christin跑遍整幢樓無人應答。
真的沒有人能救她，更沒有人能攔下兇手，因為根本就沒有人。

　　最後一幕，Patrick背後的門上是THIS IS NOT AN EXIT
世界現實得很正常。
　　我想這兒沒有人，沒人真正關心——思考，訴說，即使說出真話。
　　其實是沒有人的。
　　沒人會在聽。
　　
　　我想真的沒人關心你是否擁有靈魂，沒人真正在意你喜歡什麼，也沒人真正在意你是靠聽音樂還是殺人探索自己的本質。
　　面目模糊的存在，而這才是最正常的地方。


（在當今物質奢靡條件下人與人之間世俗而疏遠的關係。片中人物經常互相叫錯姓名，甚至在結尾處當Bateman向其律師坦白犯罪經歷時也被律師誤認為是Davis。按此推理，律師聲稱其在倫敦與Paul Allen共進午餐也極有可能是又一次「誤認」事件的上演：在浮誇年代，姓名與人之間的聯繫似乎早已脫離，人際關係也慢慢地趨向於表面化與程式化。Bateman身為投行金領一族，坦供罪行卻無人相信，這不能不說是對於現實的一次黑色幽默式的嘲諷）


2. 興奮
       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裡，Bate猶如一個人孤獨的活著，他無法（至少他沒有）與任何一個人有真實的交往，所有的「關係」都在面具中進行，而Bate內心的需要一直沒得到回應，特別是他需要被鏡映的那部份誇大自戀。這股能量就這麼日積月累•••可是又無法突破高學歷，華爾街天之驕子這麼一副強大的面具，它們終究開始變形，以癥狀，強大而變態的癥狀而出現，只有通過這種死亡的氣息，Bate才能體驗到那個面具之下真實的自己，雖然他一直知道這樣是病態的sick，悲哀的sad，是不得不才這麼做的have to，但唯獨在「這裡」，他才能如此真實的存在。


3 崩解
       在一輪連環殺戮與律師電話坦白後，可想想像那個內心的Bate短暫地得到滿足，第二天Bate又恢復了良好的社會功能，鍛鍊，spa，風度翩翩地出門了。而當他去到Paul的住址時，他的「世界」變了，他所做的一切行徑，都被抹去了，oh並不是抹去了，而是人間蒸發了，eraser！他的罪行，他「活著的證據」蒸發了（片中Bate是倒退著走出門的，寓意很深邃），於是在電話亭前他的自體崩解了。他不得不求救於唯一一個讓他能體驗存在的人——Jean。Jean的關心正是Bate需要的，可當J關心到他時，他又一把把Jean給推開（這與與流浪漢的互動非常相似的——我很需要你，但當你接近時，我又推開你）。


4 徹底崩解
       好不容易從Jean那裡維持了一下動盪的自體，最後餐廳與律師的會面，不但被認錯，不但Bateman這個人被批得一無是處，關鍵是律師又一次使他感受到，Paul的事根本與他所做的一切大相庭徑——唯一使他感覺自己存在的證據進一步被蒸發掉了，而且還不是認為的蒸發，是一種未知的不可抗的因素，就正如這一切只是他想像出來的那樣。。。
       正如自白的最後一句：This confession has meant nothing——萬念俱灰



　　
　　 最後再提一下Jean這個全片中最了解Bateman的人，即使在他看見Bateman的日記所寫所畫時，她所展現出來的並不是憤怒，憎恨，而是悲傷，痛苦。假如Bateman能早點遇到J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