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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人形--Air Doll

空气人偶/空气人形(台)/援胶女郎(港)

6.9 / 7,540人    125分鐘 | Canada:116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 Hong Kong:117分鐘

導演: 是枝裕和
演員: 裴斗娜 ARATA 小田切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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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晨

2012-12-02 02:39:01

都市空心人——《空氣人偶》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文/艾晨

    我本想把這篇影評的題目取為《「日」久,見人心》,又覺得用這麼不正經的語氣,去調侃一部正經而嚴肅的電影,雖然多少能奪點眼球,但那種自以為是的機靈和幽默,其實很是不莊重。另外它能夠概括的面也太窄,遠不如「都市空心人」。
    電影一開始的內容倒確實可以概括為「日」久見人心:一個充氣娃娃,在一次OOXX之後,忽然活了,化身為人。隨後去愛,去受傷害,去迎接毀滅。整個電影簡而言之就是這麼個內容。電影的畫面始終清新、明亮,鏡頭唯美、迷人,讓人乍看之下還以為是部純愛片,但是細看之後,發現根本不是這回事。
    大體上,我覺得這部電影可以分成三段:第一段如同小望(裴斗娜)蹦跳著的小碎步和俏皮的配樂一樣,輕快,基調寧靜,從開始到小望發現影碟店,認識了店員純一(井浦新),時長18分鐘左右;第二段從小望開始在影碟店工作開始,雖然也有很多清新的時候,但整體沉悶糾結,基調壓抑,時長70多分鐘;第三段爆發,基調絕望,從小望去到純一家裡,割開他的肚子開始,一直到電影結束,時長20多分鐘。
    風格上,第一段才是以往是枝裕和的調調,那種不緊不慢的感覺。第二段則是多數日本文藝片都常見的。第三段更像早期的金基德,一下打碎,連一點喘息的餘地都不給。只是因為第一段與第二段之間的落差,和第二段稍嫌冗長的鋪墊、積蓄,多數人沒能堅持到第三部份就望而怯步了。
    電影一開始,猥瑣大叔(坂尾創路)就對人偶說「有一堆人排隊替代你的位置」。這種自嘲並不是說那個位置多麼重要,反而是說明他的可有可無。他之所以只能在一個充氣娃娃面前那麼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正是表現其內心的這種自卑及惶恐:「他真是沒用。」及至他和人偶OOXX,那種如對情侶般的激情簡直讓我瞠目結舌。
    當然起初我並不明白這種惶恐,包括諸如「可燃垃圾」與「不可燃垃圾」等對白,也以為只是尋常的對話而已。等看完全片才恍然大悟,這些安排都是鋪墊和暗示,飽含深意。
    「心」是什麼?無非就是被在乎、被重視的存在的意義。一個有了心的人偶,一群沒有靈魂的人,這本來就是對現世的最大嘲諷。小望只是個充氣娃娃,供人發洩性慾的替代品,而且還是舊的、便宜的。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內心充滿了沮喪。她或許並不明白,事實上,現世之人比之於她,更像是一個個無用的玩偶。
    但是小望的「心」其實並不透徹,而是原始而混沌的,她既欣喜於來到這個世界,又因為有了「心」而受到傷害。她無法理解,為什麼生活在鋼筋森林裡的那些都市人,空虛更甚於一個充氣娃娃。與人偶相伴的大叔、被忽視的女人、絮叨的老婦、偷窺的顧客、活在垃圾堆裡的奼女……這些人因為空虛而動盪,因為無用而不安,那種不被需要的深重的孤獨感,既是小望的困惑所在,也是導演的沮喪所在。
    那麼能讓我們理解這部電影的「眼」在哪裡?我覺得有兩處。
    明的自然就是老人,他的話:「你知道一種叫做蜉蝣的蟲嗎?它出生後一兩天就死了,所以它的身體是空的,沒有肚子也沒有腸子,卻裝滿了蛋。它是為了誕生而出生的東西。人類也沒太大區別,漫無目的。」還有他的詩:「生命/可能是/無法以自身之力/成功的完滿/而被創造出來的/好比花/就算將雄蕊與雌蕊聚集/也不足夠/仍需昆蟲與微風的造訪/連接起雄蕊與雌蕊的關係/生命在本質上/便懷有重要的匱乏/並因他者的存在而完滿/然而/我們彼此/對於自身這份重要的匱乏/毫無知覺/也未曾被告知/原來我們是被播散的種子」。
    小望似乎理解了,她對老人說,她也空空的。老人說他也空空如也,最近大家都是,特別是生活在這種城市的大家。
    暗的就是人偶創造者(小田切讓),他的話。小望走到人偶製造間的時候,看到了滿地都是殘肢斷臂、飽受傷害的人偶。「它們一開始都是一樣的,但當它們回到這,你可以從它們的臉分辨出它們是否被愛惜。我猜它們可能也都有過心。」「每年春天時我會把它們丟掉,可惜,它們是『不可燃』垃圾,不過,我們死後卻是『可燃』垃圾,也沒什麼區別。」
    是的,沒什麼區別。黃小楨在歌曲《賞味期限》里唱到:「我們不過是罐頭,過了期就不值得保留。」可是對電影裡的小望和其他都市人來說,他們甚至連罐頭的意義都不如,隨時就被當成過期處理。
    純一在知道小望是個充氣娃娃之後,說了一句「我也是」。小望相信了,還說難怪會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當時我也相信了,後來又以為那只是一種安慰。但是現在想來,那未嘗不是一種充滿自嘲的覺悟。「我們都一樣,都是空的。」你是真人又如何?內心一樣空空如也。
    小望對自己的這種意義感到悲傷,所以才會在純一說有一件事只有她能做的時候那樣高興,儘管那讓她痛苦。後來,小望在純一肚子上割了一刀然後也要給他吹氣,那一幕莫名的讓我想到了《感官世界》。
    純一死了,被扔在了垃圾堆里,應驗了「人類是可燃垃圾」。小望也躺在垃圾堆里奄奄一息。那漂浮的蒲公英,是小望對這個世界的眷戀,還是嘲諷,以及道別?「或許你也是,曾吹拂我的風。」
    有人說這部電影太過絕望,從頭到尾都不給人一點明亮。我以為這種說法不對,原因有二:
    一是在人偶製造間裡,道別的時候,人偶創造者問小望:「你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事都是悲哀的嗎?有沒有,任何美好的事情?」小望點了點頭。當然還會有溫暖。餐館裡,陌生人齊齊為小女孩萌唱起《生日歌》;公車上,小望主動把肩膀讓陌生人依靠;垃圾堆前,萌將布娃娃放到小望身邊,說:「我和你換」,和她握手……
    另外一個就是電影末段。結尾的隱喻太深,我不知道多少人和我一樣,相信那是暗示一種「重生」、「新生」。那一場生日驚喜不是小望離世時的幻覺,還有布娃娃的那一句「媽媽」,以及最後的俯視鏡頭和那一句「好美啊」,這些也都預示著心窗終會打開,生命總有希望。

2012-12-1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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