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無附

有人說本片是韓國版的《色·戒》，可我覺得實在看不出來兩片有多接近。金玉彬確實長得和湯唯有點像，在片中一樣豪放，可她詮釋的頹廢的女吸血鬼和王佳芝顯然不是一路。宋大叔飾演一個文質彬彬、內心糾結的神父，似乎不及他在《孝子洞的理髮師》《殺人回憶》《漢江怪物》《優雅的世界》《密陽》這些作品裡扮演的市井人物來得親切，較之《我要復仇》里絕望的父親也顯得有些彆扭。或許整部片子都讓我覺得有些彆扭，自《老男孩》開始，朴贊郁的風格似乎又有轉變，不再強調故事和本土的聯繫，而是一意將荒誕本身推向極致。對風評似乎極高的《老男孩》，我看第一遍確實覺得挺震撼，但第二遍就覺得不對了。兩個牽強的亂倫故事牽強地絞在一起，無論是劉智泰的報復理由還是崔岷植被設套的過程，都顯得格外做作，心理學元素的運用，也只不過是用一套不知所云的玄言將蒼白的故事裝點得比較艷麗罷了（據我所知心理暗示在現實中的運用也遠沒有片中那麼神乎其神，既然沒有，就乾脆直接多用些超現實元素，何必炫耀學術呢）。哲學系出身的朴導自此開始鍾情於為瘋魔而瘋魔的情節設計，而這種瘋魔的套路更能在古希臘與現當代歐洲找到淵源，而不是在東亞。所以他和金基德一樣，比較受西方影評人青睞，只不過相對金的有限度暴力，朴靠的是青出藍勝於藍、令西人都自愧不如的老文青式的決絕與狂熱。但風格極致、手法決絕乃至窮盡想像力不能掩蓋敘事的蒼白，《老男孩》之後的《親切的金子》，應該是復仇三部曲里最差的一部，整部片子除了把殘殺拍得照舊華麗，也只是講了一個矯情的自我救贖的故事，除了受害家屬的私刑一段印象深刻以外，李英愛塑造的主角李金子也只是一個高度符號化（可以說是男導演對女性主義的意淫產物）的空洞存在。相對而言，與朴齊名的奉俊昊沒什麼太驚艷的手法，可敘事的本事明顯要強出一截，故事的節奏與理應具有的熱度都拿捏得相當準確。畢竟劇情片說白了首先是在講故事，太過重視表現手法的出人意表便會喧賓奪主，且也容易過快地消耗靈感，難免「為賦新辭強說愁」之嫌。
    當然，能拍出《蝙蝠》這樣的電影，朴導還不至於江郎才盡，故事本身也比《老男孩》之類的強些，只是劇情的推進在很大程度上還是靠著對架空的所謂「人性」的誇張想像。亞洲導演拍源自歐洲的吸血鬼題材，也不能說就是錯，就像黑澤明當年也大量翻拍莎劇和西方小說，感覺還能自成一格。可那畢竟還要結合本土，《蝙蝠》裡的「香蕉人」氣味卻明顯過重，程式化的禁慾、放縱、毀滅與救贖，高度概念化、近於哲學演繹的劇情開展，無根無附的西式玄想太過直白乃至一廂情願。雖然在韓國基督教的勢力很大，可如果將演員全換成白皮白心的白人，故事雖不會更精彩，卻至少會叫人覺得更加「順眼」。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