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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ddlesgirl

2012-08-19 07:44:36

Tom Hiddleston談《群島》(附影評)


我想但凡看過Joanna Hogg的Unrelated和Archipelago這兩部電影的人,無一例外都是衝著Mr. Hiddleston來的。如果是為垂涎青澀少年當年的俊俏模樣,Unrelated就完全能滿足上至親媽心怪阿姨下至花痴臉小洛麗的各種趣好。相比之下,儘管三年後的Archipelago中依舊是那個翩翩少年,但此片沉悶的長鏡頭、極致淡化的劇情、再加上Tresco陰冷壓抑的天氣則就不那麼討人喜歡了。
      
從作者兼導演Joanna的角度看,相比Unrelated,無論是在所傳達的思想還是拍攝手法上,Archipelago都要更為私人和風格化,也就註定是小眾和充滿爭議的。拋開對演員的喜好,能夠喜歡這部電影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對片中人物的生活有著親身體會的。比如對我來說,很有觸動的一點就在於「一家人+ 外出度假 = 各種矛盾的爆發」,身在異地、朝夕相處、無所事事,假期伊始的其樂融融常常在某個決策時刻或是百無聊賴的當口頃刻就轉為挑剔指責甚至謾罵,平日生活里積壓的情緒都一股腦地釋放出來,最後吵完鬧完重歸於好、假期結束打道回府,隱藏起各自心中的傷痕,繼續波瀾不驚地生活下去。同樣的還有「一家人 + 餐桌 = 永無休止的爭論」,就如Tom所說,家庭內部的潛流總是在餐桌上浮現出來。不同於伍迪艾倫的那種中產階級文藝小情趣,Joanna鏡頭下的中產家庭真實得令人透不過氣。
      
重點回到Tom。可以說,Edward這個人物是由Joanna和Tom共同創作的,Joanna在構思Edward這個人物時並沒有刻意以Tom為原型,但她向他提出了很多問題,「做一個28歲的男人是什麼感覺?什麼讓你夜不能寐?灰暗的時刻是什麼在你靈魂深處喋喋不休?」Tom也給出了他的回答,關於自由,關於對自我的定義,想要去做不一樣的事情。從某種程度上說,這部電影也有很多Tom非常私人化的東西在裡面。所以,在他演過的所有角色里,Edward是我認為最接近他本人的一個、或者說年輕某個時期的他本人。
      
不過在訪談中,你看到他會反覆指出他本人和Edward之間的差別,他會強調說Edward是消極被動的,而他不是;Edward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而他一直都很清楚;Edward會迴避衝突,而他更有對抗性…這位現年三十一歲的演員展現在公眾面前的是快樂、熱情、無限正能量的完美形象,也並不避諱提及十三歲時經歷的父母離異,如他所說, 這段年少時的家庭變故並未給他留下太大陰影,對此我毫不懷疑。但是,從Unrelated中疏離的父子關係、到Archipelago中父親的缺席——甚至再說得遠一點:從劍橋時候的古希臘舞台劇Electra、到後來的《雷神》、再到莎翁的《亨利四世》——難免會讓人覺得他對「family issue」題材的情有獨鐘,並且可以想像,他在詮釋角色的過程中,是怎樣按照他曾在日記里寫到的:「挖掘某些痛楚(excavate some pain)」。
      
Joanna在一次訪談中提到在她尚未動筆寫《群島》前,她推薦Tom去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也許在Joanna最初的設定中,主人公帶有類似梅詩金公爵的純善和寬容。而電影中的Edward 更多的是困惑、遲疑甚至些許懦弱,大概是為了更真實,也更方便進行主題的探討。
      
Tom推薦Joanna去看的是動畫短片《雪人》(The Snowman),原因是他覺得Edward就是片中的那個小男孩長大後的樣子,Edward穿的睡衣也和小男孩穿的睡衣一樣。在BBC的「電影問卷」採訪中他也曾講到這個動畫短片,最愛的電影之一、小時候最早擁有的錄影帶之一、心中最甜蜜和最傷感的故事。這就是他對於Edward的構想,男孩終會有長大的一天,美夢會醒來,童話會結束。
      
電影中的Edward在經歷與家庭的抗爭和自我認同後,不管最終是否背上了行囊去往非洲,他都多少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蛻變。這是個關於家庭和成長的故事,也是關於「失落的純真(loss of innocence)」的故事。現實中的Tom無疑要勇敢得多、也要幸運得多,Edward只是每個人成長中都難免會經歷的陣痛,在他的成長中Edward早已只是個遠去的身影,而長駐他心間的,大概惟有The Snowman里那個小男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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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選譯了兩篇Tom的《群島》訪談
  
【Indie london 訪談 】(原文連結:http://www.indielondon.co.uk/Film-Review/archipelago-tom-hiddleston-interview)
  
Q:你是如何塑造《群島》中的Edward一角,你覺得扮演這樣一個消極被動的人物困難嗎?
  
TH:我想要出演這個角色、拍攝這部電影的原因,我想,就在於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抗爭——作為一個家庭背景中的個體,他想要去定義自己的抗爭。我想這也是每個人都在為之努力的。聖誕節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分攤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你要嘛是搞笑的那個,要嘛是多愁善感的那個;你要嘛負責做飯要嘛負責洗碗。這些角色都不容易改變。我想Edward這個人物,可能在他成長的後期,努力想要通過將自己拋入一個新方向中去定義自身。
  
他辭去了城裡的工作,將前往非洲進行11個月的志願者工作,而他的母親、姐姐和缺席的父親對此的態度是複雜和矛盾的。他意識到他們並不支持他,由此產生了困惑和懷疑。為了塑造這個角色我做了大量關於非洲的功課,雖然在電影裡是即興發揮,我還是得武裝到牙齒,以防有人詢問起他要去做的事。
  
不可思議的是,我了解到了很多在非洲做志願工作的情況,這是過去從不知道的。人們常以為你去非洲,就是去建一所學校,或是教英語,或是建一座醫院。但事實上你要做的就是花半年時間和孩子們踢踢足球,等他們信任你之後,告訴他們關於愛滋病的真相,告訴他們奶奶並不是死於巫術,而是愛滋。這就是你最大的作為。所以,我下了很多功夫,努力去適應自身疑惑和脆弱的一部份。
  
Q:相當富有挑戰性吧?
  
TH:挑戰性就在於他是一個消極、被動的人。我在自己的家庭里,要更主動一些,我會直面任何衝突並設法解決它。我想我要更強大一些。我不會容許自己在爭論中敗下陣來。在家中我有著更高的話語權。所以,這似乎是一種很有趣的方式去探索一個滿心困惑的人…為自我定義抗爭,為自由抗爭,如何定義我們自己,如何感受到自主。我們大多數人往往都首先被人口統計數據所定義——我們的性別、身高、體重、眼睛顏色,其次是我們的工作。但在這裡,Edward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麼,不知道他在社會中的價值是什麼。所以,他試著去尋找,而他的家庭卻因此論斷他。
  
Q:從你與Joanna Hogg的第一部電影《與我無關》到《群島》,你們的關係是怎樣的?作為演員,她長鏡頭、極簡攝影機運動的拍攝方式有沒有令你感到很自由?
  
TH:是的。我想這是因為她的電影都生髮自她內心的追問。她對自己的電影拍攝手法堅定不移,她想要通過電影,把她在日常生活中看到、觀察到和感受到的問題戲劇化。她對我非常包容,我們總是在交談。在她動手寫劇本前,我們在電話裡談到塑造Edward這一角色,她說:「我從來沒有做過年輕男人,你能不能與我分享作為一個年輕男人你的執念是什麼?你對未來的憧憬是什麼?什麼讓你夜不能寐?什麼是你的魔鬼?什麼是你的恐懼?不僅僅是你的,還有你的同齡人、你們這一代人的?」
  
所有這些問題都以某種方式融入了故事裡。所以,我覺得我不只是受僱完成任務唸唸台詞而已,某種程度上,對於電影的哲學基調我也有大量的創作性投入。我們也互相啟發了很多。我們各自發表一些看法,各自讀完一本書然後交換,詢問對方的看法。這種關係非常的開放和慷慨。
  
Q:我聽說你有和Joanna第三次合作的打算,但你現在非常忙,可以說是進入了好萊塢模式,所以是否會難得多呢?
  
TH:我想我要做的就是騰出空間來吧。我覺得她的迷人之處在於,她在這個行當里開拓了她自己獨特、勇敢而詩意的道路。她將鏡頭對準了不常展現在影院裡的社會的一面。我一直認為,在英國影院裡公眾都沒有在電影裡看到他們自己。他們可以在《孩子們都很好》、《魷魚和鯨》、《請給予》等電影中看到美國中產階級,誠然這些都是較小的獨立電影。在歐洲,像麥可·哈內克的電影裡也有著悠久的中產階級戲劇傳統。
  
但在英國真的沒有,這很可惜,某種程度上,通常的設定都必須是過去—— 一定要是《國王的演講》或《唐頓莊園》這樣的,儘管我認為這兩部作品都非常了不起。但似乎我們都不得不將自己的不安放到過去。我認為Joanna是非常有勇氣的,她說:「這就是我們現在的樣子…」 不是我們所有人,卻是一部份人,這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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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ew london 訪談】(原文連結: http://www.viewlondon.co.uk/cinemas/tom-hiddleston-interview-feature-interview-3933.html)
  
Q:顯然,在合作了《與我無關》之後,無論Joanna下一步做什麼你都會加入的吧。這次是怎麼參與進去的呢?
  
TH:對,是這樣。我和Joanna一直保持著私人聯繫,在拍《與我無關》期間我們變得很親密,我們都有一種反省的、哲學化的趨向,比如經常喜歡追問關於身份、自我定義這一類問題。我們都是喜歡通過不同作品、去引人思索我們到底是誰的那種人——Joanna從導演的角度、我從演員的角度。
  
並且我認為我們都想要拍一部關於這種問題的電影,關於在家庭中的個體自由。就是說,在社會中你是一個獨立自主、自由思想的個體,你的家人對你則有不同的看法。Edward這個角色有很多我的影子,也有很多Joanna的,但通過我們對他的塑造,他還有很多既不屬於我也不屬於Joanna的東西。事實上,他離開銀行的工作準備去往非洲愛滋病社區做志願者的情節是虛構的,但我們認為可以通過這個方式來探索那個問題。
  
Q:他是真的要去嗎...
  
TH:是的,我認為他是。我和Joanna持不同的看法,她認為那將是個災難。但這也正是我們想要去探索的——處於家庭中心是什麼樣的?這個問題深深吸引我們,我們所有人從小就被賦予了在家庭中的角色,這個角色的特質尤其會在聖誕節、生日或者婚禮這樣的場合中凸顯出來,你可能是搞笑的那個,或是多愁善感的那個,抑或是懶蟲、做飯的、洗碗的,或者永遠最後一個起床的。所有這些加到一起就構成了一個人家庭角色的形象。但是如果你想要重寫劇本呢?如果你想說「你認為我是這樣一個人嗎?哦,我不再是了」會怎樣?當一個人做出聲明表達意圖時,他的家庭又會怎樣?
  
Q:Joanna的工作方式與其他你合作過的導演有什麼不同呢?
  
TH:她按照情節次序拍攝的方式是我從沒遇到過的。這是種極大的自由,因為你會實實在在地覺得自己親身經歷了整個故事。而在其他的拍攝中,由於攝製計劃已被安排好,可能一段爭吵戲剛拍完就會緊接著拍和解的戲,作為演員,你不得不經常去琢磨「我要如何針對上一幕的情節去表演?」當然這是從演員的角度來說。
  
另一個方面是(Joanna劇組)沒有服裝組或者梳化組,所以也可以說沒有"虛榮組",這令人相當自在,因為...這是件好事,因為你會很高興自己不必看起來像個「找抽的(Troll)」。Joanna常常試圖去展示一些不怎麼順溜的、沒有經過修飾、更貼近於真實生活的東西——不帶任何電影化的色彩在其中。第三、是會有很多即興表演,沒有正式的劇本。她把劇本寫得有點像短篇故事和交響詩,就像你清楚地知道整塊拼圖是什麼樣,但每一小塊的樣子卻是完全不受約束的。
  
Q:舉例來說,在餐館中把服務員叫過來的那一場戲,最開始是什麼樣的呢?
  
TH:我們提前只知道扮演Cynthia的Lydia Leonard會吃到一份沒怎麼煮熟的頭盤,這就是全部了。我想她只告訴了Lydia在指示大家入座的時候去表現得很專橫,並沒有告訴我們其他人會發生什麼。她也告訴了扮演母親Patricia一角的Kate Fahey每次都要去表現得很不滿。然後就出現了電影中大家光是入座就花了半個小時的滑稽場面,在實際拍攝那場戲的時候,我並不知道Joanna告訴了Kate和Lydia去做這些。
  
Q:你最喜歡電影裡哪個場景?
  
TH:我最喜歡的場景?我喜歡在一次晚餐的時候,Edward對家裡的廚娘Rose感到很過意不去,我想大概是因為他有把自己的孤獨感投射到她身上,覺得她一個人在廚房會有些孤單。所以他小聲的試圖說服家人讓Rose也加入他們的晚餐。最後他端著盤子走進廚房,你可以看到他在背景里對Rose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這裡是髒盤子。」你也可以聽到廚娘說「那我現在的工作是什麼?我該做什麼?」實際上她並不想加入進去,這讓人感到非常痛苦。我覺得這是種有些愉悅的痛苦。然後當Edward在廚房的時候,姐姐Cynthia和母親Patricia開始竊竊私語,關於Edward是多麼不適當和同情心氾濫。你知道,家庭內部的潛流總是在餐桌上浮出水面,我覺得這場戲真的拍得很有趣。
  
Q:電影中最難的一場戲呢?
  
TH:有很多場戲都沒有出現在電影裡,很奇怪。
  
Q:這也正好是我下一個問題——你可以兩個併到一起回答,有你很喜歡卻被剪掉的場景嗎?

TH:我想最難的一場戲是在餐廳裡,那盤松雞因為沒有煮熟而被端回去。因為我想作為一個人,作為Tom,那個時候我是絕不會無動於衷的。如果是我的親姐姐,我會對她說「你就不能吃了那松雞然後閉嘴嗎」。我自己大概會更有對抗性。那場戲之前Joanna指示我說「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准說半個字,你必須聽之任之。不管你有多不舒服,你都給我坐到那兒忍下來。」 作為演員來說,我覺得即便只是待在那個房間裡都是種折磨。
  
Q:不過那真的起了作用,我們以為你的角色會做出反應的,實際上對我們來說,你讓它變得倒不那麼折磨。
  
TH: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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