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窮挫污穢國歷險記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我在大光明看了一部極陰暗的片子。
        故事非常簡單：貴州農村，半路殺出的蕭強搶車殺人，受害者他哥矮窮挫老鐵千里追蹤殺人犯，並恰如其分地遊歷了社會黑暗底層。途中遭遇了老友騙錢一次、被黑道訛錢一次、與舊情人偷情一次、父子相會一次、資助貧困母子一次，加上黑煤礦暗訪及解救全體礦友。
        全片色調灰白，膠片用得極其奢侈，仿紀錄片形式。
        
        一個蒼白的世界
        區別於其餘轟轟烈烈的影片，此片故事簡單，節奏散漫，情節少起伏，人物灰暗、畫面蒼白。人人都是灰頭土臉的，一向演壞人都體面的吳秀波可謂徹頭徹尾為藝術獻身，自毀形象；主演陳建斌滿是溝壑的臉總是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皸裂乾燥。村子是灰的、城市是灰的、黑的羊、黑的礦井、白的採石場、無數的簡易廁所，骯髒的菜市場……像是要把所有的污穢都挖出來給人看一樣，全片一刻不停地渲染著一種身處人間的絕望感：在路上的時間很短，卻能用好幾分鐘的晃動鏡頭將一處貧民據點的每家每戶都拍攝一遍；長得令人窒息的機械動作不考慮膠片昂貴，且考驗觀眾耐性，無聲靜止的畫面蒼白得近乎殘酷。無論男主去向何處，似乎永遠無法逃脫蒼白的世界，人物對話始終毫無感情，冰冷僵硬。對照之下，唯有錢像是死亡軀體中的鮮血，始終得以流動與串聯。它是一切末世現象的解救者與深化者，是維繫感情與進行對話的起因與目的。它是通緝兇手的獎勵、是一路通暢的保障、是撕碎所有假像與維繫所有假像的東西。當我看到片中的老人頭油然而生一種反胃感，大概導演的目的就達到了。
        
        麻木不仁的眼睛們
        成功的是演員對人物的刻畫。吳秀波出場頗少，但極為有力（具體讚美見HC版）。陳建斌的憨直與善良、陶紅市儈的無奈與精明……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些不知名的眼睛。老鐵在蕭強家等待兇手的日子裡，蕭強的老母與妻兒始終坦然地接受著老鐵的免費勞動，在看電視的時候發出笑聲，螢螢光中令人毛骨悚然。推開一間間房門，所有人投出麻木的眼神，只是為了存活而存活的小人物們；旅店老闆娘對孩子毫無愛意，木木然的眼神；礦工黑臉上的眼睛麻木，他們真正成為了無法顛覆命運的奴隸……如果沒有這些人的麻木表演，此片定然毫無效果。

        如果這是威尼斯版本，我不相信它拿了銀獅獎
        我深深地懷疑本片與威尼斯版本或香港版本有較大差異。如果結局當真是蕭強被JC抓住，而老鐵以炸煤礦的方式解救了礦工同志，那麼全片故事就毫無上升性可言，似乎只是為了為了發掘陰暗而發掘陰暗，老鐵的人物價值又是什麼？如果最終煤礦炸了是為了解救礦工，而蕭強卻是在另一條無關線上被抓住，那麼，真的只是矮窮挫污穢國歷險記了。據說威尼斯版本的結局非常極端，也許是限於在內地公映的關係，而無法放映。但這樣的結尾著實有些突兀與無厘頭（或者，我沒看懂？）。我以為看過那麼多噁心的東西，老鐵的人格總會發生些質變的，可惜他仍然憨直，令我非常失望。
        
        看完了之後我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部真實得非常噁心人的影片，因為這樣的世界與許多人的實際體驗相去甚遠，而我們卻無法否認的的確確有如此污穢的角落隱藏在看不見的深處。
        走出影院，外面是南京西路，火樹銀花不夜天。
        
        以下是波叔NC粉淡定HC版，下拉請慎重……
















醬油叔無愧於「領銜主演」，高富帥矮窮挫轉換無壓力
        
        吳秀波又亮了。
        雖然一直期待此片，但吸引我去大光明的真正原因是聽說他會到場。可惜的是他最終沒有來，而我也由於種種原因沒能與波蜜大部隊搭上話，因此作為一枚粉絲居然較為冷靜地看完了全片。
        片尾字幕裡他是「領銜主演」，實際上他總共出現了十分鐘左右。雖然有些造勢之嫌，但我覺得他的表演已經足夠了。
        首先是開場，他就那麼土里土氣甚至有些頹傻地走了出來，由遠至近，頂著羊駝髮型的升級版，一路保持著一步一頹的氣場與藐視全場的表情。他就這麼走著，走著，漫不經心。真真切切的一個矮窮挫農民形象，在灰黃的鄉村山地背景上綻放出來。他走路的鏡頭有些長，但他就是那麼不慌不忙，不明目的。我在心中對他的神演技不由得暗嘆了一聲。雖然沒說話，但顛覆性的演出足以吸引人。
        然後他搭了老二的車，駛到一半又說要下車撒尿。（不得不說方言對白頗喜感）鏡頭拍他的背影，依舊漫不經心。刀子放在一旁掉了，他頹然地蹲下去撿，像是在撿地上的五毛錢，水流聲過後，又隨意地穿好褲子，拿著刀轉身。鏡頭又拍到了他的臉。他大方地拿著明晃晃的刀，從老二身後用力地給了他一刀，挑了挑，把他拉下車，拖到角落。動作冷靜，一氣呵成（對於叔搬屍體搬到骨折，我……），像是兒童搬一個碩大的布偶。
        說到兒童，我想說，此時我又在他臉上找到了劉天舒式的表情，是極惡中的天真，又或者說是極天真生出的惡。一個殺了人還能坦然地外出打工的人，其心理必然是麻木不仁的，區別於一般意義上的「無表情」，分明知道他在做一件罪惡的事情，但他的慢條斯理，是慢性的恐怖。
        他再次出現，滿臉的黑，在礦里依舊是那樣頹喪無話。洗澡，安靜地。他分明知曉有人找他，但他的「坦蕩」，無端端生出一種加倍的陰森感。夜晚鏡頭掃過通鋪，他躺著，眼睛在黑夜裡竟然是明亮清澈的，這樣的清澈，是內心人性的扭曲與空虛。因為沒有善惡的衡量標準，一個人即使做了惡事，卻毫無悔恨。在礦里他又說要撒尿，他要點火，然後被人揍了，接著他戲份結束。
        一切都如同一場荒誕的默劇。他平淡地出場，戲劇性而神秘地消失。他本是男主一意追尋的殺手，是全片的目標，但他來去輕飄飄，無話，無凶神惡煞，無自責。他恰到好處的出現，與粗線條中細節的演繹，將難以體現的窮凶極惡刻畫出來。一個空洞恐怖的殺手，沒有台詞，卻精準地直擊觀眾極限。再想到他平日裡的和暖形象，當真是大大的顛覆。
        「金牌醬油」稱號當之無愧，「領銜主演」也當之無愧。甩開媒體視野中高富帥的光環，矮窮挫轉換照樣無壓力，並不光光以英俊外形折服觀眾。他讓我們看到，即使土里土氣滿臉煤灰，也有深層次的光彩。舉手投足皆是戲，誠如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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