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復仇者聯盟》猜美國缺什麼——政治詩學的課餘燈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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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超級英雄，有兩個傳統來源，一個是希臘神話的英雄，一個是尼采的超人。這兩個傳統是很奇怪的，描述的都是處於人神之間的東西，但此兩者人神因素的構成方式非常不同。

在希臘的世界概念中，有著目的論式的「自然-天性-性質-物理」之說，也就是說你是個什麼東西、將會是個什麼東西，從你一開始就註定了，你所經歷的變化只是對自己自然的完滿而 已，這個自然本性是不變的。所以所謂的希臘英雄，多是半人半神，其超過人而不及神，不是生命中途的突變導致，而是血統所決定的，其父母必一為人，一為神，其命運的文學性往往顯現於悲劇。

尼采的超人說是對傳統目的論的反動，也就是對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基督教傳統的反動。其所描述的人之為人的 處境是走在一條連接超人與猿猴的懸空鋼索上——人可能進而成為超人；退而回到猿猴；不進不退掉下去摔死（在另一個不進不退的場景中被形容成失去開拓力的無 聊「末人」）。在尼采這裡，超人還是猿猴全靠人主體變強的意志，並非不可選擇，但這種選擇是需要付出代價或者進入某種尼采式的生存論境況的，也與世俗快樂 和庸人道德相矛盾。

那麼半神之為半神，或者超人之為超人究竟有何理由呢？其應該要在某方面比人類強，也就是擁有某種人所缺損的東西；卻也在某些方面要比神要弱，也就是不具有某種神所完滿的東西。

超級英雄也是如此，其一定擁有人所缺損的東西，而這種東西的來源也有兩種，一是其自然/血統，二是其意志。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復仇者聯盟》裡的角色來猜猜美國人今天缺什麼。

 

 

1.美國隊長

 

美國隊長是個穿越角色，被冰凍N年，其最初活躍年代是在二戰，身份是身體素質不好的屌絲美國大兵，被科學家用技術改造了身體，變成了壯漢，武器是盾牌。

 

作 為第一代漫畫英雄，美國隊長除了出身勵志之外在神力方面遜色於其他角色，盾牌+近身格鬥的組合在戰鬥中既不美也不強力，其超過人的力量並非來自血統，也非個人意志，而是科學技術；其自然甚至是個低於平均的人，註定當炮灰，科技把他從自然的劣等人變成人工的超人。但科學技術並非與其靈魂不發生關係，其所承載的是二戰中美國以科技和工業仲裁軸心國以實現世界正義的大敘事，其意志結構是與國家共同體有一個交換關係，也就是我們說的「愛國主義」「集體榮譽」，其神力就是來自美國軍隊的集體意志，一種集體化、科技化了的意志生存論結構，儘管其某些細節看起來如此的基督教。我們應該注意到在十字軍東征中，騎士的霸欲壓倒了信仰，否則我們怎麼解釋其以上帝之名出征在史實上卻如此的道德敗壞、不守戒律。

 

而在《復》片中，美國隊長除了身體素質和盾牌，其最大的特別之處也就在 於其穿越自許多年前，代表著20世紀上半業淳樸的美國軍人精神，對榮譽、集體、嚴肅、道德、犧牲的看重。這些東西當然不是什麼神力，但對於今天醜聞頻出， 論為霸權主義工具的美國軍隊來說，這些淳樸的老美國精神當然是半神話的，也是正在缺損的；那塊以保護為原則的盾，所代表著的一種更富道義與防禦性的全球戰略，也是今天美國所缺損的。

 

美國隊長與鋼鐵人在影片中有一個衝突，就是美國隊長向鋼鐵人炫耀其赴死的勇氣，類似「危難關頭，你會不會犧牲自己，服務他人」， 鋼鐵人的回答是要用技術解決，而不是做出犧牲自己的決斷。政治上的美國隊長是一個決斷論者，其方案是要求在關鍵時刻能迅速兩害相權取其輕，以免貽誤戰機；道德上則是恪守絕對價值者，有著黃繼光董存瑞之類的犧牲性道德。其意義不僅在於解決戰場問題，還在於用死達到道德上神一般的位置，以死作為一個形上學事件，達 成一個「美國隊長為了XXX而犧牲了寶貴的生命」式的形上學敘事；哪怕這個XXX是個很扯淡的東西，在美國隊長犧牲後，這個XXX也就不扯淡了，形成了 強大的道德威懾力。鋼鐵人在言辭上牴觸這一方案，但在故事的最終，他以行動實現了這一方案，實際上這是美國想像中的對抗極權主義的一套範式，承認犧牲決斷 的重要性，卻不生成形上學敘事；不像美國隊長，犧牲了那就是道德上的神，鋼鐵人犧牲了，道德上只是個半神，因為其犧牲並非來自形而上的聖言律令，而是來自作為人的良知當下呈現。作為一個故事，鋼鐵人式的犧牲者往往不會死，美國並不希望菁英去死，哪怕死的偉大而悲壯，而是僅僅希望菁英能在危急關頭顯現良知，從而獲得大眾的承認。這也是次貸危機後美國一直所缺損的——資本家的良知，巴菲特比爾蓋茨等人的裸捐算是顯現了一些，但對於美國的危機，顯然這還不夠。

 

值得注意的是，「復仇者」本身是個小隊，而美國隊長名字就叫隊長，大家也總是簡稱他為隊長；組織整個行動的機構叫做「盾」局，唯一使盾的英雄也是美國隊長。所以在這些細節的隱喻之下，美國隊長像是正統的隊伍領導者，但在電影中，美國隊長除了指揮了一個紐約片兒警，在這個各自為戰的小隊裡基本沒有發揮隊長的作 用，處於一個有德無位的尷尬境地。這差不多是說，傳統美國道德雖然需要喚醒，但是可別讓共和黨掌權了。為什麼自由主義會害怕有德者有其位呢？因為有德者有其位，那麼廣大國民只有兩種選擇，要嘛為了德性提升而放棄世俗快樂，要嘛為了保存世俗快樂而放棄被社會承認的機會，是必有一失的；所以還不如把德性問題懸置，等待國家不行了再良知當下呈現，反正在21世紀，哪怕經濟危機也餓不死多少人。

 

 

2.鋼鐵人

 

鋼鐵人登場於冷戰年代，被設定為「發明家，冒險家，百萬富豪，花花公子，還是個瘋子」，其動力裝甲產生於越南戰爭期間，算是今天說的人生贏家或高富帥，小毛病是自大與酗酒。

 

機器人文化是20世紀後半葉的產物，受益於科幻文學，最初美國與日本齊頭並進，今天美國則遠沒有日本狂熱。鋼鐵人是純機器人與人類英雄的折衷，其力量來自技術理性與瘋狂的冒險精神（用柏拉圖的話說就是「不必要的慾望」）。其科學天賦與個性是所謂的天才所致，也就是希臘意義上的自然天性——一出生就決定了的，但 光有智性天賦並不足以不斷研發動力鎧甲，他的資本是世襲的，一出生就有的，其財富與權力伴隨天然血統而被繼承。而其技術理性並不導致價值理性，其酗酒的設定與癲狂舉動顯出了某種世俗化的酒神精神。

 

既然鋼鐵人是冷戰的後果，我們自然也應該以冷戰式的語法來分析鋼鐵人。他是個資本家，是資本主義制度本身的動力，資本家敗壞，資本主義就敗壞，資本家進取，資本主義就進取。所以如果設計一個美國隊長式的角色去打越南是有問題的——共產黨說，隊長，是我，別開槍！大家都是窮人出身，受盡了鋼鐵人這些反動資產階級的剝削壓迫，一起造反建立社會主義新美國吧！隊長一尋思沒準就真答應了。——鋼鐵人為什麼在越南不會叛變，因為他和越共不是民族敵人、國家敵人、文化敵人、宗教敵人，而是階級敵人，冷戰的敵我形上學玩的就是國際階級戰爭，他可不想來一次文革被 共產黨的超級英雄「雷鋒俠」或者「董存瑞俠」遊街戴高帽。所以鋼鐵人佔據的就是資本主義的神學位格，也就是一位「好的資本家」，代表了「好的資本主義政 治」；就是說明明知道資本主義制度有問題，會導致人的不平等，但如何讓這種不平等的害處儘量降低？或者說人如何在極端不平等的情況下生活在一起？民主制開出的方法從希臘到今天從沒變過，就是「愛慾」，讓資本家變成可愛的人，一個既多才多藝又精益求精的人，一個既天真風趣又足智多謀的人。

 

柏拉圖在《理想國》第八卷里分析的民主人靈魂就是愛慾過剩，因為民主制的前身是摳門貪婪的寡頭制，人們被壓抑剝削太多，所以到了民主制，就在每個方面都投入興 趣，而不專精於一，蔑視所有領域的權威，張揚個性，熱衷消費，所以民主制是最「繽紛多彩」的制度。但別太高興，這種靈魂下的城邦不能長久穩定，由於道德權 威被蔑視，張揚個性被追捧，所以最有膽氣的人以及其幫派就會被推舉上台，而這些人上台後由於沒有節制，財政會逐漸虧空，虧空之後掌權者就會用暴力把政治變成僭主制——這也是最悲慘的政治形式，無論統治者還是被統治者都不好受，必須時刻提防對方。

 

色諾芬在《希耶羅》里，描寫了詩人賽門尼德試圖教陷入這種「囚徒困境」式僵局的獨裁者希耶羅改良僭主制之法，也就是通過仁慈的舉動去贏得人民的愛，讓獨裁變成好的獨裁，不會被人民怨恨所推翻的獨裁。鋼鐵人的角色實際上在資本主義的美國，正是一個連接著寡頭制—民主制—改良版獨裁製的角色——其所繼承的父輩財產是規模龐大的軍火公司，是資本與統治強力的結合；其本人愛慾旺盛，把軍火科技幾乎改造成了一項藝術，風流倜儻，酷愛各種奢侈性消費，並不吝嗇守財；作為人生贏家，以其頑皮與幽默以及必要時刻的犧牲贏得了眾人的愛。我們如何能想像有一個傢伙天生不勞而獲，掌握科技與強力，每天以我們無法想像的方式奢侈著、炫耀著，言談舉止也不尊重別人，缺乏德性與修養，我們卻不怨恨他？答案就是此人很可愛，我們對他的愛慾遮蔽了他作為僭主階級的事實，從而使歷史車輪停止在了僭主制。

 

所以如果有鋼鐵人這樣能贏得大眾愛戴的僭主階級，由最聰明、最富有、最有想像力、最有創造力（代表著先進生產力）、最可愛、最英俊、必要時還能自我犧牲的人成為統治者，人民就不會造反；這其實也是資本主義或美式民主即自由先於平等原則的理想或幻想。左派總是抱怨人們對蘋果公司產品的愛慾掩蓋了其背後跨國資本主義的黑暗，但賈伯斯就是現實版鋼鐵人，僭主制其本質再黑暗腐朽，賽門尼德的方案也總是有效的。賈伯斯死了，美國現在就缺一批由「最聰明、最富有、最有想像力、最有創造力、最可愛、最英俊、必要時還能自我犧牲的人」組成的僭主階級——一批能贏得世界愛慾的鋼鐵人式的資本主義科技創意英雄。

 

一個細節，鋼鐵人一登場就牽扯了環保問題。這也是美國缺損的，資本主義在環保與替代能源方面的真正努力。齊澤克批評了資本主義環保方案中所謂的「有機食品」、「買一瓶X牌飲料就捐獻給環保事業1分錢」之類的環保消費主義（請搜索視訊：齊澤克-先悲劇後鬧劇），但鋼鐵人的技術主義環保與其又有幾分不同呢？本來部份的恢復傳統經濟形態就能解決的環保問題，卻被認為是落後的、沒有酷酷的高科技的、終將被歷史所淘汰的；而耗能更大、隱患未知的高科技環保則成為了鋼鐵人這位現代性僭主提供給大家的唯一選擇。

 

另一個細節，洛基用魔杖打算控制鋼鐵人意識，反覆失敗，原因大概是其人工科技心臟天生免疫此類魔法，是唯一不會叛變的英雄。美國人大概認為一個連心都徹底技術理性化的人才是最忠誠的國家衛士；人之為人的靈魂弱點皆可以用科技解決。也就是鋼鐵人一再向美國隊長表示的，科技比德性更可靠。許多人認為美國這類國家的最高權力集中在資本符號里，但美國自己或許認為，其最高權力是集中在科技工業里；科技的、創意的、工業的，才是靠譜的、最高的、文明的、永不叛變的。這神力也是美國所缺損的——一種完全能代替不靠譜人文傳統的科技化力量，就像當年份析哲學試圖取代歐陸哲學一樣。

 

 

3.黑寡婦

 

一名最強的蘇聯美女間諜，美麗、性感，擁有「罪惡與血腥」的過去，心理戰頂級高手，重要的是已經投誠，成為神盾局一員。

 

黑寡婦的出場極具隱喻，被一個儲存著大量AK47的東正教軍閥審問，而黑寡婦正是在套這個俄國老鄉的情報，並服務於神盾局。如果神盾局代表北約，那麼黑寡婦 就是被美國觀察團監督著選舉的民主俄羅斯——美貌的梅德韋傑夫+克格勃超級特工普京，這兩位近年一直在試探向北約投誠；而如果神盾局代表美國，那麼黑寡婦就是當年的帶路黨，戈巴契夫之類的。因為復仇者小隊裡有一位外星神族人，所以我打賭神盾局是個美國主導的「國際性」組織，而不是單邊主義的美國本身。

 

黑寡婦有句台詞——感情是小孩子才相信的——說明其具有成熟的 政治性的人格，道德境界已經超出了世俗之外，在裝傻套話的能力上也能看出其演技的精湛，所以其與鷹眼表面上情投意合或不忘罪孽並不能保證這不是又一次表演。但是，最後其放棄間諜身份，冒險上場殺敵，卻能看出其心中的如釋重負。作為一個投誠者，價值觀的轉變需要撕裂自己的人生，前半生的榮耀與功勳到後半生就可能變成罪孽與污點。讓我們假設在一個極為重要的歷史轉折點上，黑寡婦阻止了蘇聯解體，可能是參與了其他政治委員的政變或者什麼方式，在戈巴契夫改革 失控前奪了權，用鄧小平式的手段穩定了全國，並利用賽門尼德的僭政改良方案獲得了人民的愛戴，也或許開放了自由市場，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逐漸形成自由貿易 區。這樣冷戰就會以另外的結局結束或仍然不結束，黑寡婦也就沒有必要向美國投誠，也就不用把自己的前半生定義為罪孽。所以，設置這樣一個蘇聯投誠者的角色，還要在最後為了曾經的「罪孽」奮勇殺敵以贖罪，這種半神，正是美國所缺損的——一個完全由自己立場所書寫的、被其他重要勢力也完全承認的世界正義史觀；一個作為北約堅定盟國的俄羅斯，以及其效忠聯盟洗心革面甘當爪牙的誠意。

 

黑寡婦最具特色的能力是心理戰術，或者修辭術，這種修辭術是建立在偽裝之下，並且總是給對方造成得勝的錯覺，但這種「得勝」的幻覺馬上會在黑寡婦戰術目的達到後消失；對方得意洋洋之時便會無意識地暴露出自己的弱點。這也是美國引以為豪的國家修辭術，通過言辭與多媒體工業給全球製造了一個想像中的普世價值烏托邦，這種宣傳給世界各地生產了大批帶路黨，幫助「王師」製造了各種攻城略地的藉口。而所謂的暴露自己引起對手的破綻，也是美國自由媒體所引以為豪的，一個負面新聞不斷的美國，打敗了完全沒有負面新聞的蘇聯；這當然也可以是一種想像，美國認為自己的一切錯誤與問題都是幻覺，都是一種對戰略對手的釣魚，自身表面的逆境會讓對手付出更大代價。這也是美國所缺損的，更好的國家修辭術與目前逆境中的信心（相信經濟危機是一種釣魚），哪怕這種信心是種精神勝利法。

 

雖然影片沒有使用過多的性暗示，但男性與拉友同胞們還是能察覺到黑寡婦的神力之一就是「性感」，其出場可就是以黑絲和捆綁的造型亮相的。但其之所以是半神而非一個完整的性感之神，就是必須把自己的性感節制於特工事業之下，否則她自己和隊友就會被縱慾所傷害。當年聖徒、和尚與黨員都是不結婚、心性里沒有性慾的，這的確曾是一種可能的生活方式，但民主制下的性感卻作為一種世俗價值與資本掛鉤而被大力弘揚。現代生活可謂無處不性感，而其對於人意志的消磨也顯而易見，因為人終究不是神，可以不顧後果地淫亂或進行其他世俗享樂，中美政客屢屢出現的性醜聞也無疑會傷害人民對政治信心。所以黑寡婦的性感與節制，甚至是對情感的節制，也就意味著美國對世俗享樂節制力的缺損。

 

 

4.托爾

 

一個北歐神話人物，奧丁之子，反派洛基之兄，自然神，以雷電錘為武器，彪悍的古裝角色，來自宇宙另一端的「神界」。

 

美國在新保守主義崛起之前一直與老歐洲文化保持距離，其獨特的大眾文化模式區別於藝術化、自律化的歐洲文化。到蘇珊桑塔格更是要推進美國對歐洲的文化斷奶， 美國的傳統就是沒有傳統，五百年後的蝙蝠俠蜘蛛人就是美利堅的荷馬史詩，安迪沃荷就是美國的達文西、顧愷之，當然這要建立在美國文化工作者不斷加工潤色這些新傳統的基礎上。所以托爾與洛基兄弟出場的如此詭異，其「乃不知有二戰，無論冷戰」，他們是所有角色里唯一與啟蒙時代和工業時代沒有關係的。北歐神話也不是兩希文明正統，一直被當做「蠻族」信仰，在現代世界，其被追溯出來則是德國浪漫派的功勞，在歐陸民族主義對抗理性主義與基督教普世主義的思潮中被挖掘。尼采因為這事曾與華格納決裂；因為這個傳統斷了太久了，甚至都不能構成作為一種可歸屬的傳統，在缺乏考證的基礎上拿出來作為文化政治工具則無異於偽造 （聞一多對龍圖騰形象的重述也屬於這種民族主義思潮下的傳統偽造，也就是海德格爾在歷史主義現代病下所謂的「保存民族精神本源」，也就是納粹的文化方案）。而美國把這種浪漫派民族主義神話英雄放進漫畫世界，肯定不是為了自己認同它，而是作為一種對老歐洲的想像；由於基督教問題的敏感，以及秉承世俗多元主義的民主黨文化對基督教觀念的排斥，蠻族神仙取代了基督教色彩的角色代表了老歐洲更為彪悍的一面。

 

雷神托爾這個角色是小隊中唯一的神，只不過在之前故事中曾經失去過神力，當過一陣凡人。所以雖然是神，卻有著做人的回憶，有著對人之境況的體悟；而其被貶為凡人時，卻又有著做神時的回憶，對這種高低落差之大和人神價值之共通有著深刻的經驗。所以其半人半神不是能力的半人半神，而是經驗的半人半神，其所缺損的是意識形態的絕對性，缺損的是像其弟弟一樣的對人類的絕對蔑視；但這也正是他的能力，打通人神，互通有無，推己及人。這種神力或特殊經驗，可看做美國所缺損的，與其他外部群體相互理解的能力。我們知道黑寡婦雖然也有著一半蘇聯經驗與一半美國經驗，但是她的這兩種經驗是互相矛盾，必有一是一非的，唯一的處理方法是完全投靠一方，而完全放棄另一方；而托爾在電影中一出場就試圖促使邪神弟弟與人類和解，在其經驗中，這兩種陣營是可以和平相處，或至少沒有必要動武的。他同時保存著對兩個陣營的愛與責任，且並不陷入精神分裂。

 

雷神是大反派的外星神族共同體的一員，與其弟弟分享該群體政治權力。《復仇者》與《獨立日》一樣，用多媒體擬像技術創造了一群仿真異次元角色佔據了美國想像敵的位格，這些敵人雖假猶真；而在後冷戰時代的現實世界中，美國的敵人位格並不虛位以待，從布希的邪惡軸心論到歐巴馬對中美零和博弈殘酷性的婉轉表達，美國從不缺填充這一位格的反派候選人。而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位格，美國是沒有理由佔用全球43%軍費的——問：美國隊長您已經全球最強了，所有大國加起來都可能打不過你，為什麼還要擴充軍備呢？答：笨蛋，沒有看漫畫嗎？我是要打外星人嘛！——但現實中外星人是不存在的，薩達姆、卡扎菲、阿薩德、內賈德、金正日顯然當了流著口水的3D外星人的替身娃娃。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托爾，這個角色便是美國「正義觀」下，敵人位格內部的「帶路黨」位格，也就是洪博培所走嘴的take China down事業的「中國網路盟友」。托爾的一項天賦神力就是身處敵營之內，本身就是敵方同族的反對派，試圖與大反派奪權；更完美的是他還心繫地球，與地球女子有一段情。他的神力就是美國所缺損的——敵人陣營中的強力反對派與帶路黨。某些美國曾扶持的反對派上台後變得更加反美，這種反對派缺損的就是托爾那種超越凡人與自然常理的神力——愛美國勝過愛同胞兄弟。

 

鋼鐵人對托爾與洛基爭執的描述十分精確，這就是一場復古莎翁戲。莎翁戲為什麼顯得過時？為什麼令鋼鐵人不爽？就是因為貴族鬥爭手足相殘的悲劇時代過去了，現在是沒心沒肺的高科技資本英雄稱霸的時代，古典政治哲學戲劇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古代貴族政治命題都是偽命題，改良的科技僭政可以解決一切！當然這只是鋼鐵人一廂情願，別忘了整場戰爭的結束方式完全是貴族式的，一點也不民主，一點也不公開公平公正。按理說應該開戰犯公審大會，洛基也要為紐約市提供建築損壞賠款，小方塊由北約軍事同盟共享使用。但最終戰犯與戰利品小方塊卻就這麼在眾英雄注視下讓他的皇族兄弟帶走了。儘管美國的本性就是如此的世俗化，如此愛標榜自己制度的民主自由，但是作為一個超級英雄電影，一個真正民主法治的結局是美國人想要看到的嗎？一個為了公平而算計分攤功勳與利益、設立人民法庭審判神族大反派、把一位惡神送進監獄的結局是可欲的嗎？所以這就是托爾與反派洛基的又一神力——貴族性——來自血統、爵位、家族與習慣法的德性。貴族打仗，有戰有和，有始有終，兩國交兵，不殺大王，這都是歐洲以及中東在中世紀形成的戰爭規則；十分的古典，十分的old fashion，十分的貴族氣，十分的不資本主義。而在現代戰爭的變異中，戰爭的規則已經變得無法無天了，越南全民皆兵的游擊戰，非洲軍閥的種族屠殺，車臣的傭兵戰爭，泛基地組織對西方全球利益無差別的攻擊，人肉炸彈，斬首平民人質，美國自己也大量使用非人道生化武器，還首先使用原子彈轟炸平民。最重要的是，美國用科技與資本打造出地球最強軍隊之後，卻發現無法贏得一場戰爭的勝利，因為敵人的形態就是沒有大王，各自為戰，美國連該找誰簽停戰協議都不知道。難道美國可以和賓拉登坐下來簽協議？如果不能，誰來宣佈戰爭狀態結束？事實是，沒有人可以代表基地組織或泛伊斯蘭游擊分子跟美國休戰，這場戰爭是沒有法的，沒有貴族，也就沒有戰爭法。留薩達姆在，他還可以跟你籤條約，吊死薩達姆，誰看你佔領軍不順眼就可以隨時加入游擊隊。而在開戰之前，美國就已經用宣傳把敵方陣營的主權者污名化了，把事實上的主權者稱作「流氓、獨裁者、戰爭狂」，斷絕了與其本人和談與簽約的所有可能，而這實際上大大增加了美國的戰爭成本。所以托爾與洛基所提供的這種來自血統、爵位、家族與習慣法的戰爭結束方式，是美國所缺損的又一神力——貴族式的國際規則與秩序基礎；這可以提供一個真正體面的勝利，沒有停戰法理基礎的反恐戰爭沒準會打到一千年以後。

 

 

5.鷹眼

 

一個平頭的神射手，使用帶雷射瞄準的摺疊弓，箭矢具有多種自定義功能，與黑寡婦一樣，本是從敵方投誠過來的，出身是美國黑幫馬戲團，對黑寡婦曾有救命之恩，在本片中一出場就被思想控制。

 

鷹眼的超能力是箭術，確切地說是技術改良後的弓箭，有無聲暗殺、榴彈矢、電路破壞、攀爬吊索等模式。弓箭在盎格魯撒克遜文化中代表著遊俠傳統，也就是羅賓漢的傳統，結合鷹眼馬戲團犯罪幫派的背景，不難看出其代表著一位被特工部門招安的俠盜，把本來用於犯罪的江湖絕技用到了正義事業上來。鷹眼和黑寡婦一樣是帶有黑背景的，只不過黑寡婦是意識形態的黑背景，鷹眼則是社會犯罪的黑背景。美國是標榜自由的社會，所以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這卻也又成了超級英雄們在法外行俠仗義的理由。鷹眼的角色位格證明了美國政治上的寬容，任人唯賢，不記舊仇，冒險成本低於其他國家。鷹眼的超常之處也就在於身份轉變，從罪犯到俠客，把本來做壞事的技藝用來做善事，證明了做過錯事也可以洗心革面，這也是美國所缺損的——無德有才者向有德者轉化的機會；罪犯與搗亂分子轉而為國家效力的機會。

 

作為唯一被思想控制的英雄，鷹眼讓電影前半部份形單影隻的洛基大王顯得沒那麼可憐了，他的突擊隊甚至還差點破壞掉神盾局的空中航母。而在被黑寡婦俘虜後，電影似乎通過鏡頭來暗示鷹眼是憑個人意志與舊情復燃掙脫思想控制的。美國倡導自由價值，但卻不喜歡有人「自由」地反對自己，在其看來，反對美國就是反對自由本身，所以這些反對者並不自由，而是被洗腦了（《滿洲候選人》等作品表達了這一焦慮）。但在莊子的追問中，你怎麼知道是蝴蝶夢見你還是你夢見蝴蝶？境遇中的普通人根本上是無法自我反省的，無法論證價值確實性的；沒準洛基真的從靈魂深處解放了鷹眼呢？我們知道有種奇怪的活動叫SM,被全世界固定人群所喜愛，對於一些人來說奴性才是自由的本真狀態，他們為主人效力滿足自身難道不是合乎天性的嗎？電影用眼冒藍光的視覺符號，標出了被轉化的人，這些人雖然在視覺上是反常的，但是只要眼冒藍光、炸美國航母的人就是一定壞人嗎？所以鷹眼的神力就是能用個人意志掙脫洛基的「洗腦」控制，並且能確認服務洛基是「反常狀態」，繼續為神盾局效忠，要知道這種論證需要很強的思辨功力。美國雖然利用著歷史主義，卻又必須防禦歷史主義摧毀自身的可能，這就是為什麼說古典派是自由民主的諍友；合法性與自然性來自傳統，過度現代性一定會造成價值異化斷裂。美國說自由民主是進步的，中國人均收入是美國1910年水平，那這麼說，洛基所屬的文明領先你美國一萬倍，人均收入是你美國一億年後的水平，鷹眼和科學家們選擇洛基也是「歷史的必然選擇」，也是更進步的；如果洛基勝利了，鷹眼就是偉大的「外星主義」革命家，永垂不朽。鷹眼遇到的問題就是現代性自身的悖論，而最後他還是找到了一種論證來確認加入神盾局是對的，那就是自身傳統和人情。所處外星陣營是不符自身自然傳統的，哪怕外星文明再先進，只要其否定自己傳統歷史的全部價值，那就一定是危險而虛無的；黑寡婦是作為一種難忘的歷史記憶出現的，其喚起的這種親切境遇，會製造出一種幾乎不變的以人自然情感記憶為基礎的否定性，一種對無限進步狂歡感的否定性。所以這些不叛變跟著外星人走的能力就是鷹眼的神力，對自身自然傳統的記憶、對曾經情感關係的記憶；這也是美國所缺損的，在今年選舉中被牛金貴重提的不可忘卻的民族歷史記憶，以及對家庭或愛情的堅實情感記憶。

 

 

6.綠巨人

 

個性鮮明反差大的角色，被輻射而變異，內心中有另一個自己（浩克），憤怒之後就會無限變大，力大無窮，幾乎不死，實力超過所有英雄，在某些情況下憤怒不可控，所以一直隱居，在印度學習心性修行。

 

鋼鐵人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最不靠譜的卻是綠巨人，因為其變身後打誰，何時變身，完全不可控。他自己也知道這點，所以一直反抗美國利用自己做武器，到處躲避。其變異原因是伽馬射線的輻射，輻射能源與核能是人類20世紀最困惑的力量，其破壞上限是沒有的，人類擁有的核武器足以毀滅地球無數次了；而且這種力量是極端容易失控的，哪怕車諾比、福島這些第一流技術大國建造的和平能源設施都可以隨時造成毀滅性事故，所以人們對於不靠譜而又強大有用的輻射能源，其複雜情感是與綠巨人類似的。綠巨人就是這種能源一般的神力，這也是美國所缺損的，最終被正確使用在正義事業上的不穩定新能源。

 

綠巨人的常態，班納博士，是一個一直要恪守中立的角色，一個由於對政治失去信心而去政治化的政治人。在冷戰後，這是一種全球性的反思思潮，這也是為什麼版納博士選擇了印度。所謂的靈修課程，以及各種心性宗教已經成為一種持續的潮流，禪宗、藏密、瑜伽等傳統東方心性修法為西方人打開了形上學政治與宗教以外的一個新領域，二戰後西方新一代的反文化運動（憤青們的運動：暗合綠巨人憤怒的力量）與這種東方思想相結合，催生了更具活力的後現代市民文化，搖滾、嬉皮士、前衛藝術——皆從此中獲取靈感。而心性修習者班納博士在劇情中的神力就是重新進入政治，美國所缺損的就是反文化運動之後一代人積極進入政治的慾望，其大選投票率低的都有點傷總統面子了。美國當然希望能像英國一樣，經歷了反文化運動的一代青年菁英能出來做事，為國家開出新的可能性；就像英國工黨近二十年來做的一樣，今天英國在時尚創意、青年文化的口碑上可走到美國前面去了。

 

綠巨人的人物設定參照了佛洛依德精神分析理論這種流行偽科學；綠巨人浩克代表著班納的本我，所謂的童年期的破壞欲。精神分析這種偽科學被美國政治治理術綁架利用以及多年了，不僅精神病人的人權與公民權被合法剝奪（《飛越瘋人院》），政治意見者也被援引「白宮病例」而紛紛「被精神病」失去自由；對於精神分析磚家來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憑空製造一個「精神病患者」簡直易如反掌。綠巨人的神力就是真的相信這種理論，認為自己的變身狀態是失控的，是沒有理智的，是另一個「本我」，而並不是「自我」，兩個「我」沒有關係，其中一個不是「我」，應該被囚禁起來；也就是說，變身狀態是不自由的精神病狀態。但悖論的就是綠巨人最後打起外星人卻又十分理智，能夠基本正確地分清敵友，所以綠巨人的神力就是「在國家需要時犯精神病」，「對國家價值觀的敵人釋放本我的童年期破壞欲」；在這種理論解釋下，經過嚴格訓練的美國軍人侮辱虐待囚犯、屠殺無辜兒童、強姦猥褻婦女，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了。在這種偽科學指導下，美軍研發出可隨時改變士兵心理人格的技術也並非不可能，而這也是美國所缺損的——精神分析理論的完全勝利，能進人人意識結構深處的治理技術；把公民的「我」分為N部份，任意取其中一份為國家政治目的服務。

 

7.獨眼老黑

 

被稱作「特工之王」，復仇者聯盟的組織者，神盾局特務頭子，開著變形航空母艦滿天飛，雖屬於特工機構卻顯得無比有自主性，與高級政客們分庭抗禮。

 

有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掌握著最危險能力與最秘密情報的組織獨立在政治主權之外與高官們討價還價呢？著名的英國間諜007也是這樣，具有殺人的特權，卻受大眾愛戴。其權力運作結構表明美國人已經對民主政治下的高級官僚失去信任，而把希望寄託於掌管具體強力機關的實幹派官員，希望良知能成為他們、成為美國的最高主權者，而不是總統與議員體系。超出權力規則而擅自作出決定，是官員自由意志與決斷力自信的體現，在電影中，這種例外決斷也一定帶來好的結果，否則美國的國家價值觀也就會受損。這就是獨眼老黑與神盾局的超能力，獨立於官僚政治作出符合良知的正確決斷，這也是美國正所缺損的。

 

老黑的機構開著一個可變形可隱形的航母到處飛，顯出美國並不打算過快地更新裝備，使用高達之類更具未來感的武裝。過度的現代性在美國看來是變態的，但一個會飛的航母到底有什麼意義呢？迅速提高了能耗一百倍？就不能老老實實在水上漂著嗎？估計這種似乎折衷設計才是最變態的。航母是美軍20世紀與當下的榮耀，也是無限延伸的美國領土，鷹眼對空中航母的突襲一定會引發美國人對珍珠港的回憶，而珍珠港是被符號化為「國恥」的。國恥一詞是一種復仇形上學，只要這個詞在場，具有民族性的該國人就被拉扯著做出犧牲掉一切的準備，是國家權力的總動員，所以官方不可能在比如現在的南海問題上隨便使用「國恥」一詞的，雖然事實上也很傷面子。只要航母被炸，哪怕是有點像航母的飛行怪胎，就意味著珍珠港事件的重現，既然珍珠港是國恥，那麼今天也是國恥，國恥是什麼？就是對復仇的總動員，就是最高的戰爭理由與團結理由，是連被社會隔離的精神病人都變得可以團結的時刻。但我們如果用非常流行的某種陰謀論的觀點來分析，襲擊航母的鷹眼則完全是個「自己人」，雖然據說他被控制意識了，但這種事情用眼冒藍光就能證明嗎？正因為國恥是無可抗拒的最高戰爭理由，所以完全可以設想美國內部高層的戰爭狂人為了自己的霸欲而虛構出一個國恥來綁架國民意志，這並不具技術難度。我的一位蘇格蘭人朋友就很堅定地認為911是布希自導自演的，二戰時美國對於珍珠港將被攻擊這一情報的有意拖延也令人生疑，但無疑這兩次「國恥」都讓美國以巨大的決心參加了二戰與伊戰。所以這裡便有兩點美國所缺損的神力：一個是自身榮耀傳統與認同感在科技化過程中的保存；一個是作為最高戰爭理由的、可以被隨時建構的「國恥」。

 

片中有一個細節，老黑拿出美國隊長的粉絲死後留下的來不及找隊長簽名的帶血卡片，試圖激勵美國隊長重新上陣，但這其實是個謊言。這位組織者善於以「高貴的謊言」來團結小隊戰鬥力，但是其所隱瞞的用小方塊製造武器的秘密，也引起了成員的彼此猜忌與不合，綠巨人因憤怒而失控變身大搞破壞，造成了混亂。老黑的神力就是為了好的理由而撒謊，但片中時而肯定其謊言對美國隊長的激勵作用，時而又否定其秘密開發武器的「善意」；正因為其無法區分作為其撒謊理由的「善」是真正的善還是自以為善。電影並不剝奪這位官員所有撒謊的權力，而是引出了這種善意謊言失控的可能，這也是美國所缺損的，在正確的時候對自己人說正確的謊話，當然這既需要道德良知，又需要判斷大局趨勢的智力能力。

 

我們分析了這些英雄，或許我們可以列個表，看看這些半神英雄揭示出的，美國今天缺些什麼。

 

1.科技化與榮譽意志結合的更完美的軍隊；

2.更偏防禦性、更少爭議性的全球戰略；

3.淳樸的二十世紀上半葉的的軍隊道德；犧牲精神與集體美德；

4.更有良知的富人；

5.在保證保守主義不掌權前提下的國民德性提升；堅持國家世俗化原則；

6.充滿冒險精神的高富帥；富二代能用不勞而獲的資本自律地創造更多社會價值；

7.最聰明、最富有、最有想像力、最有創造力、最可愛、最英俊、必要時還能自我犧牲的大企業家；

8.能獲得國民乃至全世界愛慾的新技術產業與商業領袖；

9.在美國現行制度不變天的情況下重振國家；

10.更高技術化的環保與節能；

11.繼續用科技創新替代人文學科指導社會發展；

12.一個與北約走的更近的俄羅斯；

13.一個拋棄自身東正教與社會主義傳統的俄羅斯，完全徹底美國化的俄羅斯；

14.所有顏色革命國家都更加美國化，視自身傳統為罪孽；

15.一個被所有重要國家都承認的以美國為主導的人類正義史觀；

16.更好的國際宣傳；更多的帶路黨；

17.被美國經濟危機「釣魚」而走向崩潰的競爭對手；

18.逆境中的信心；

19.更好的世俗慾望節制；既保存性感文化產業，又節制其於偉大事業之下；

20.更少的西方正統文化，更多更經典化的美國新傳統

21.一個兩希文明之外的非現代性老歐洲形象；現代性神話位格由美國自己佔據；

22.能夠同時互相理解美國與他者文明的中介角色；余英時之類的人物；

23.競爭對手國家中更多親美的反對派；

24.更加合適的敵人位格佔據者；獨裁且治國無能、個人形象詭異的石油生產國元首；

25.更多愛美國勝過自己同胞的逆向民族主義者；

26.更加貴族化的國際戰爭法理基礎；更有規則可循的國際秩序；

27.可以坐下來簽合約的軍事勝利；哪怕世俗利益會更少；

28.盎格魯撒克遜俠盜傳統；劫富濟貧；

29.更包容的社會風氣；更多曾經作惡者轉化心性，為主流社會服務；

30.更堅實可靠的自由民主理論基礎；更多對美國價值觀的堅定認同者；

31.對傳統主義與共產主義更有力的理論基礎批判；

32.對歷史主義負面影響的精神克服；不再迷信技術進步論而繼續眼冒藍光

33.更安全有效的輻射能源應用；

34.更高的投票率；

35.反主流一代能積極參與公共政治，做出新貢獻；

36.東方心性修習風潮對市民生活過份政治化的節制；從政治憤青到文化嬉皮士；

37.精神分析學派的完全勝利；深層意識治理術的完善；

38.把反對美國的「精神病人」與「精神病國家」都關起來；

39.在戰爭中釋放士兵「本我的兒童期破壞慾望」；

40.對美軍虐囚、屠殺、強姦更科學化的辯護；

41.正派的重要機關官員；獨立於官僚體系的例外狀態決斷力；

42.在軍隊科技化更新換代的同時保存榮耀傳統與群眾認同感；

43.製造一個戰爭絕對理由的能力；隨叫隨到的「國恥」；

44.政府在正確情況下說謊的技巧；說謊機關更可靠的戰略知識與道德良知。

 

雖然總數不太吉利，但是我也並不打算繼續分析反派洛基或外星人形象的深層含義了。就像小方塊代表危險的能源問題一樣，美國超級英雄文化從不是完全虛空架構的，其本性就是政治的、公共的；繼承著十足的希臘喜劇傳統，以影射現實問題而對政治起到潛移默化而眾人不自知的作用。如果沒有年輕的喜劇家阿里斯托芬在戲劇節上調侃蘇格拉底，哲學家後來或許不會被大眾處死；娛樂的喜劇是虛構的，但是某些暗藏其中的問題卻是無比真實的。當這些問題通過作品成為公共命題之後，政治就隨之改變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