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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無天--City of God

上帝之城/无主之城(港)/无法无天(台)

8.6 / 801,455人    130分鐘

導演: 費南多梅雷萊斯
演員: 亞歷山大羅德里格斯 李安度費爾米諾 道格拉斯席爾瓦 艾莉絲布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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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愛無益

2012-04-07 00:47:59

從《上帝之城》中看到的巴西精神


【~我的巴西課論文~鬍子最高~】

上帝之城,這是一個早已被里約熱內盧遺忘了的世界,片中人們在逃避警察時會說「上帝保佑」,會拿著槍在胸口畫十字,但仍然不能改變這個事實:這是一個上帝壓根無暇以顧的城市。那裡的男孩可能四五歲就目睹暴力的發生,七八歲就開始殺人搶劫吸毒販毒,九或十歲因為一次在別人地盤上的搶劫被「扛把子」射掉腳趾頭,甚至有可能到十幾歲二十幾歲就被殺暴屍街頭,任何一個聽到那晝夜不停的如鞭炮般槍聲的人都會對於這個地方膽寒。然而奇怪的是,我卻沒有在《上帝之城》中看到哪怕一個滿臉愁苦或是抑鬱或是求死的人,生活在那塊地方上的人們臉上和血里有著那樣的一種——一種我在地球這一邊和平寧靜的社會裡街道上卻鮮見的——蓬勃的活力,然而身處地球這一端的我,也只能夠從這部《上帝之城》中窺見巴西里約貧民窟的這隻豹子的一塊斑來揣度彼端的生活而已。

不得不說,影片中貧民窟的全體居民團結一致的精神令我這個集體主義文化下成長起來的人都驚訝不已,妓院旅館的槍殺搶劫案一出,整個貧民窟百千人竟然能統一口徑三個月讓警察抓不到人;唯唯諾諾看著就像個loser的主角Rocket卻有著令人刮目的頑強不屈,勇敢追求喜歡的女孩子,勇敢追求自己的攝影夢想,哪怕那女孩那夢想是多麼遙不可及,哪怕失敗再多次,哪怕是冒著生命的風險也不放棄;嗜血兇殘無情無義如小霸王澤,也珍視與丹尼的友誼,這是比愛情還要濃烈的感情(連「I love you, but I have had enough.」都說出來了,這絕非一般革命同志友情,由此導致我甚至一度懷疑導演是要把澤塑造成gay);還有整個貧民窟群體的那種熱情不羈和昂揚振奮,所有這些特徵卻是同是第三世界國家勞苦人民的我們所不能擁有的,當然,不能擁有的還有他們的自由。的確,上帝之城裡聚集著被城市拒絕的的人們,他們被主流社會拋棄,受不到教育,就像在電影裡,我們壓根看不到貧民窟里勤奮工作的大人或是努力學習的孩子,更看不到工廠學校,只能看到綿延曲折錯綜複雜的破爛街區和貧民窟外遠處依稀可見的高樓大廈,還有那些原本該舔著棒棒糖的孩子卻在槍口上舔血。這裡的人們出生之後交的第一個朋友可能就是某個街頭幫派的小混混,上的唯一一所學校可能就是這槍殺如鞭炮的貧民窟社會大熔爐,遇到的第一個願意和你上床的女人可能其實是個Deise Lane,得到的第一個工作可能就是販賣毒品鏈條里最底層的delivery boy。 但是,不能忽視的是:在這種受主流社會文化忽視的街頭文化的浸潤下,巴西的貧民窟里輸出的並非只有殺手毒梟,不知道多少來自這裡球星,他們高超的球技是和小夥伴們在狹窄的街道和揚著塵土的平地上練出來的,不知道多少從這裡走出的文人藝人,是因為受到了這裡多元文化人情百態的滋養,更不知道有多少城市別處的少女艷羨貧民窟森巴舞校中少女扭動地似乎更富動感的大臀部。

要了解巴西的貧民窟(favela),就必須牽扯到另外一個概念——「腹地」(sertão),腹地「特指在巴西東北部、中部的內陸地帶,這一大片廣闊的區域自然條件極為惡劣,週期性地被旱災侵襲,無論是殖民時代的墾殖進程還是獨立之後的近現代化進程在這裡進展得都極為緩慢,因此,直到現在,腹地依然是窮鄉僻壤的代名詞。」 1如鬍子課上所講,貧民窟即為「腹地在都市的延伸」,從詞源的角度能看到貧民窟與腹地的淵源:favela原指一種腹地的耐旱植物。在卡奴多斯之戰後,退伍軍人和難民因為沒有拿到政府的軍餉和補給,又不願回到腹地故里,就模仿這種堅韌的腹地之草favela在里約熱內盧的山丘上定居下來。後來從腹地來到里約謀生的窮人和來自東南沿海咖啡種植園裡的黑奴也加入了貧民窟中,只見新人進, 不見舊人出的貧民窟疊床架屋般漸漸擴大(影片中也可以看到60年代上帝之城中整齊有序的房屋到70年代後就變得擁擠而無序)逐漸自成一體,自我組織,從此固化2,甚至能夠發行自己內部流通的印著毒販頭像的貨幣。如同達•庫尼亞所在《腹地》中寫道的,雖然腹地貧窮羸弱,但它「是巴西民俗文化的根源,印第安人、 黑人、 混血人和白人在這一片被歷史的加速器拋擲出來的貧瘠土地上, 緩慢而充分地融合出了與沿海地區的歐化文明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文化形態。所以,達•庫尼亞認為「真正的巴西在腹地」,這個觀點甚至深遠地影響了巴西的思想文化史3。

我想,正如達•庫尼亞所寫,或許貧民窟裡的人民是最能代表巴西精神的,他們極盡冒險、刺激與瘋狂之能事,追求生命的盛放狂歡,他們跳桑巴、踢足球、走狗鬥雞、盡情做愛。正是有了如此不可禁錮的活力,他們才能在拉美這塊動盪不安的、通行叢林法則的大地上生存下來。 生活在貧民窟的他們並不像我們想當然的那樣低下粗鄙沒有人格只是一個符號,從某些層面上來說,他們甚至是比我們活得更加生動的人,如同discovery的列國志巴西篇中最後的結語中所言:在這個國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改變,格鬥者將舞蹈變為武術,工程師把熱帶叢林變成世界上最為超現代的城市,奴隸的後代掌握了生存的技巧,快樂四處可見。所謂的美國夢就是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顯然巴西也分享著這個夢,只不過對於巴西人來說,這種轉變可能是一瞬間的事,一刻的完美勝於一生的完好,他們活在當下,這也是他們的狂歡節所具有的要義:夜晚變成白天,貧窮也可以富有,平庸變成美麗,這種變化就是我們要講的故事的核心,無望的生活變成了無盡的美好;這是一個擦鞋的小男孩也可以成長為總統的國家,這就是巴西精神。是啊,他們活在當下,是啊,他們有夢和激情。

即使到時候能夠到桑巴之鄉去一睹課上所描述種種,我可能還是不敢像鬍子當年那樣「風蕭蕭兮易水寒」般深入那上帝之城,但是,我不會是冷漠的,我是能看見他們的,我是羨慕他們的。想到前幾天讀《巴西詩選》的時候看到這首Cruz e Sousa所寫的O ASSINALADO4,附在下面,這就是我心中對於那塊熱土的最貼切的想法了:

你是瘋狂不朽的狂人
高尚而瘋狂的狂人
大地總是你那黑色的腳鐐
地上的巨大災難束縛著你。

然而正是這痛苦的鐐銬
然而正是這巨大的災難
使你的心靈因渴望萌芽
爆裂成無數柔情的星星。

你是個詩人,偉大而卓越
把個荒無人煙的世界
一點一滴地灑滿永恆的美麗。

在神奇而廣袤的大自然中
精神煥發出的一切勇氣
都證明了你那狂人不朽的驚奇!

參考文獻
1,趙振江,滕威,胡續冬.《拉丁美洲文學大花園》,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 年,第 235-236 頁。
2,李玉婷.(2007)巴西貧民窟的成因.第2頁。
3,張揚.(2009).巴西「電影復興」以來的「貧民窟美學」.第10頁。
4,安東尼奧•卡洛斯•塞克琴選編,作序和註釋,趙德民譯.《巴西詩選》,北京:外文出版社,1994年,第5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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