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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Design Of Death

杀生/DesignOfDeath

6.5 / 643人    108分鐘

導演: 管虎
編劇: 管虎
演員: 黃渤 蘇有朋 任達華 馬精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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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育海

2012-03-06 09:16:21

等雲到——寫在《殺生》公映之前



關於導演帶著攝製組等雲到的故事,有很多。黑澤明就曾為了拍出理想的效果,等待「那片雲從山那邊飄過來」的瞬間。

一直以為,自己明白等雲到是什麼意思——導演追求完美唄。做雜誌的時候,甚至會對導演這種執著和完美主義敬佩,但後來越發覺得,等雲到預期說是在等雲,不若說是在等一個時機。

每位電影人都在等待一個時機。演員在等待一部屬於自己的角色;編劇在等待一個最完美展現自己故事的機會;導演在等待自己畢生所想拍攝的電影實現;攝影師在等待服裝、燈光、道具等等完美無缺……電影是缺憾的藝術,因為那片最想要的雲,往往飄不來。

這個最簡單道理,在跟完《殺生》後才懂得。

2011年,在香港國際電影節上,幸得幫助去了香港看片,買了N多電影票,從鍾愛的韋家輝到費里尼,還有修復版的《阿飛正傳》,但是只看了一部《神探》就被一通電話催回了北京。其他電影票只好都送了朋友,回到北京被告知有項目讓選,去跟組。義無反顧選擇了管虎的《殺生》。

對於管虎,比較《鬥牛》而言,我印象更深是《上車走吧》和《生存之民工》,因為類似的題材自己想過要寫,沒想到他已經那麼早就拍了出來,而且電影裡對生活的描述有種放在今天也不落伍,甚至觀後恍然大悟的爽快,那種感覺,很像當年看高群書的《千鈞一髮》。

管虎電影的底色,貼著中國現實的脈搏,這點尤為欣賞。又記得當年邀請他為《鬥牛》給雜誌寫導演手記時,硬性要求他改稿子,他也就真的推翻重寫了,而沒有一絲扭捏,看得出,他對自己作品的信心和愛護。於是去《殺生》。

接著,就被扔到了四川的汶川。在機場跟製片人馬川聊天,風塵僕僕的他上來就說了劇組拍攝地條件惡劣,拼命給打預防針。臨了說:但是在羌寨晚上很安靜,可以睡的很好。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怎樣條件。

到了羌寨才知道,桃坪羌寨,是一所千年老寨,看起來,這裡彷彿跟千年前一樣,後來才得知,劇組的置景完全根據寨子的環境搭建,用的材料和搭建方法也是傳統的,甚至青石板路都改成鵝卵石……這些變化,初來乍到者完全無法察覺。自己過去探班也是見過些景的,多是一看很有氣勢或很漂亮,但是改建到無法察覺這事,還是第一次遇到。

接下來就是每天早出晚歸的日子,羌寨的氣候反常,早晨得穿加厚衣服,10點太陽出來開始熱的要命,中午一點開始颳風起沙塵,到了晚上又急速降溫。足夠幸運的話晚上在下雨加拍夜戲,一天就能經歷春夏秋冬。

跟要命是美術,選景都是在一些鳥不拉屎的地方,那些山坡山澗,用本地人的話說,山羊都不去。但劇組一干人等,每天抬著器械上上下下。最直接的感官是,我往山上運了一次東西後,就累的臉色發白、適應海拔就用掉一個小時。從99年開始,無論怎樣累,體重都沒有輕於180斤的我,居然在五十天裡,神奇的減掉了24斤。這事,連老婆也沒法相信。

我記得,有天在青城山拍戲,管虎說:育海,辛苦了。但我覺得,比較起來自己恐怕是劇組最輕鬆的人了,任達華有恐高症,還得冒著地震風險在山上攀爬行走;黃渤身體是好,但無數次負傷;王迅被天天吊在維亞上;燈光搬著器材上上下下……道具曾做過《可可西里》,也說《殺生》要困難的多,幾乎組裡每一個人,都能曝出一部人盡皆知拍攝難度巨大自己參與過的電影,但無一不說,《殺生》是他們經歷過最困難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管虎在現場愛說:最終的勝利,往往來自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這句話也是劇組的口頭禪。但就是這樣的條件,組裡人雖然也有抱怨,但是依然所有人都很努力。對此我曾經分析過為什麼?後來明白問了許多才明白,大家來這個戲,不是為了賺快錢,是為了這部電影——電影人在遇到自己喜歡的題材時,所能爆發出的能量是驚人的,忍耐力也是驚人的。我想,如果團隊也算是等雲到的話,那管虎顯然已經等到了《殺生》的第一片雲。

我記得場務老四,是個典型的熱血男兒,在劇組混跡已久,從來都是有仇就報。有天我去網咖,遇到他在上網,明顯情緒不好,奇怪他為什麼沒開工,他流露出不爽,後來才知道,在寨子裡拍戲,被寨子裡人欺負,老四為了不給劇組惹麻煩,真是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但屢次如此實在不算,不想幹了。這等啞巴虧,他可是從來沒吃過的,不過最後還是留了下來,繼續熱火朝天的幹活。其他人又何嘗不是?劇組每個人,都因為這個或多或少吃過虧。但是組裡有紀律,為了順利拍攝,別跟當地老百姓起爭執,甭管因為什麼原因,大家就這麼一直受著。無數人跟我說,楞是因為是這部戲,要不然早開仗了,管他了,這氣是不能受的,大不了不幹,但都沒有,大夥心疼《殺生》。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一部電影的魅力,是在於征服觀眾,但首先是征服創造他的工作人員,這些心血和付出凝結在電影裡,是為一部電影的氣質。

說來有趣,電影雜誌做了六年,以為自己了解電影之美為何物,其實真到了劇組,才發現都是盲人摸象,只知其一。

清晰記得,有個夜晚,劇組在廢棄的老寨取夜景。飛瀑穿寨而過,氣球燈在樹頂找出斑駁美麗的光線,雨歇後的霧氣裊裊。攝影在山間小路上忙著擺放設備,道具在路盡頭的飛瀑旁準備東西,小路旁的青石牆上端的平地上,黃渤在跟幾個武漢兄弟比賽腿踢樹枝,錄音在溪水上跳來跳去找位置,導演蹲在地震後損毀的破物臺階上,摸著鼻子,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端起相機拍了半天,但拍出的照片怎麼也不滿意,那個美妙異常的畫面,有奇異的光線和電影人忙碌,至今印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當晚躺在床上,驟然明白,電影之美,不光在戲裡,更在戲外。曾聽許多導演講過,一部電影幕後發生的事情,往往比電影說記錄的更精彩,但是大多數人不知道而已。對此,我深信不疑。

因為工作原因,未能等到四川取景都結束,我就回到了北京,到家後,好長時間適應不過來。自己也不知道在適應什麼,但是就急切的想回到劇組。可惜是因為工作原因,錯過了劇組的殺青飯。後來見到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會覺得親切異常——電影類似打仗,一起經過的感情像戰友,遠勝朋友。

後來進入後期,時不時也去,除了工作,心理上更像是延續跟這部電影的蜜月期。說來有趣,這部電影從拍攝到今天一路看下來,深深為他感到驕傲,為遇到這樣一部電影感到榮幸。現在電影即將公映了,我不敢保證這部電影會讓所有人滿意,但是,可以說的是,《殺生》凝聚了無數人的心血,這心血,是無數人對電影的熱愛。大家本著做一部好電影的態度走到一起的熱愛。至於最後能否名留影史,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作為一個參與過《殺生》的人,我為這部電影感到驕傲。怕只怕,自己為這部電影貢獻太少。

做到今天,也漸漸明白了,所謂等雲到,真不是每個人都能等到的,因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時間成本來等的,更多時候連等的機會都沒有,做電影,等雲到恐怕只是一個完美世界的幻想,但電影,乾的就是跟失望戰鬥,拼盡最後一口氣是件超級過癮的事。

我總是幼稚的相信,本著山那邊馬上就會有一塊合適的雲飄過來的樂觀,才能繼續把這行幹下去——電影是遺憾的藝術,更是不斷戰勝遺憾的藝術。

不管還有多少好萊塢片要來神馬的,但是電影這麼幹下去,終歸是有希望的,也許一次不行,兩次不行,但一直如此,終究是可以的,我願意這麼天真的相信。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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