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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的冒險--Hugo

雨果/雨果的巴黎奇幻历险(港)/雨果的冒险(台)

7.5 / 336,976人    126分鐘

導演: 馬丁史柯西斯
編劇: 約翰洛根
演員: 克蘿伊摩蕾茲 艾蜜莉莫蒂兒 裘德洛 海倫邁柯瑞 克里斯多夫李 雷溫斯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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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戀園

2012-02-28 08:08:23

我要我做夢的能力和權力,以及數位時代的機械鄉愁



    首先,我要聲明,這是一部真正的3D電影,所謂真正,就是3D在這部電影裡是有表意效果的,就是沒有3D效果就體會不到這部電影的好,在電腦上看完給低分的請自重。就像關掉彩色效果看《紅》、《白》、《藍》一樣,完全地暴殄天物以及莫名其妙。

    從沒想過自己會眼睛濕潤著看完這部電影——更不必提幾次流淚,惹來旁邊坐的小女孩好奇側目。這的確是一部致敬電影,但它所致敬的卻不單是梅里愛、黑白默片或早期電影,而是電影那造夢能力與才氣。當梅里愛回顧自己電影事業的失敗時,他說,戰爭來了,沒人再需要夢。但是,當和平又到來的時候,人們才發現當年的夢幻魅力依舊。我從來沒有想過,在一個數位替代膠片、3D技術崛起、多渠道觀看的現在,在新一波「電影將死」、「電影敘事能力大倒退」的哀鴻遍野之時,會有這麼一部大肆張揚電影與夢幻、電影與技術纏綿悱惻關係的片子出來。表面上,它在講述一個懷舊的故事,發掘電影史上被塵封的過去,但內面里卻是面向將來,展示電影永不枯竭的造夢能力,並在以對歷史的敘述建立自己的合法性。
這些年來看過不少3D電影,對這部似乎不會出現冒險、奇觀的片子的效果本來期望並不高,但開場第一個鏡頭就把我震撼了,音樂響起,夢幻的巴黎,真正的3D,不知是真的還是虛擬的攝影機跟著HUGO穿行在火車站鐘樓的機械中。第一次,我注意到3D技術與敘事的完美結合。以前電影中的3D,包括阿凡達這個技術流,都是以3D來表現奇觀,以震撼觀眾,但雨果的3D卻是它意義的來源。
喜歡那個開場從機械到巴黎的轉換,儘管這也俗套了,但在螢幕上表現得美輪美奐。似乎這個鏡頭也暗示出電影的主題——機械與夢。但是,在這部電影裡,機械不是人的對立面,而是夢想的承擔者,是對往昔的懷念與對未來的祝福。在20世紀初,機械正是現代的標誌,在未來主義者眼中,它們是力量和美的象徵,而在更多「有識之士」看來,機器不過是人類精神墮落的開始,是侵吞人性的魔鬼。那時電影中的機械,或如《摩登時代》般控制人類,或如《大都市》般象徵未來。但現在,電影中的機械,含義卻已完全倒轉。《駭客帝國》中機械章魚、人類城市,都是充滿了原始的生命感,反倒Matrix眾光澤的世界,是完全反人性的。《異性》、《銀翼殺手》裡的未來,也是帶著未曾打磨的金屬的粗糙。至於《星球大戰》里混雜著古羅馬、中世紀風的二手未來——或者是a long long time ago就更不必提了。其實在《星球大戰》之前,科幻片表現高科技的手段,都是清潔乾淨、白色閃爍著電訊號的控製麵板,而從《星球大戰》開始,未來就成為二手、陳舊、機械,充滿工業時代的烏煙瘴氣。其實,這與現實正好是一個反轉,也許是某種巧合,1977年,正當星球大戰以二手未來重塑電影的視覺想像的時候,現實中AppleⅡ發佈,柔美的個人電腦時代即將到來,科技,或者未來,在現實中已經不復冰冷的面孔,那些粗糲就回到電影的想像當中。今天,手指划過種種皮膚一樣細膩的觸屏,粗糙的機器也就寄託了田園詩般美好的回憶。所以,《雨果》中的機器才會顯得那樣溫情脈脈、如夢似幻。
在豆瓣上翻了很多關於這部電影的評論,不管是贊還是貶,差不多都提到了其塑造人物和表現情感方面的不足,但是,這種論調卻是建立在一種陳腐的美學觀念之上,甚至正與《雨果》背道而馳。它給我的震撼,恰恰在於它對夢想和奇觀含蓄的張揚。故事層面上,這是一個寄居於巴黎火車站的小男孩對梅里愛過去的探索。從今天來看,梅里愛應該算是電影特效的始祖,出身於魔術師的他,全力探索電影如何製造幻覺,如何展現夢中之物。梅里愛沒有興趣,也沒有條件,也許也沒有能力去探索電影怎麼講述複雜的故事,怎麼塑造有深度的人物。在這一點上,斯科西斯模仿了梅里愛的手法,簡單的故事、平面化的人物,大量劇場化的鏡頭。我特別感動的是在梅里愛走上舞台,講訴自己一生的時候,在這個3D畫面中,螢幕劇場化了,像梅里愛真的站在面前一樣。這種感覺,是2D電影做不到的。當然,我更愛的是電影所造出的夢幻感覺,鮮艷的色彩,舞台式的燈光,天空中永遠飄蕩著雪花?絨毛?灰塵?馬丁斯科西斯的夢包著梅里愛的夢,從一百年前,飄到現在。
也許部份原因源於我是個半路出家的偽電影學生,懷著對電影作為技術及造夢機器面向的外行式的滿腔熱忱,但卻在自己的專業中難以找到合法性——除非從女性主義等等角度痛訴其陳腐的意識形態。至少在中國大陸(現在我知道了HK也是一樣)學院派甚至是影迷圈子裡,長久以來都有對某類電影的極度推崇,以及相應而來的對另一類的壓抑,我每每坐在獨立電影或者「藝術電影」的放映現場或討論會中,就陷入無法自拔的自我懷疑。「好」,「有價值」的電影應該是這個樣子,充滿了介入社會、改天換地的熱情,或者是藝術上潔身自好的高尚節操,而我所愛好的,不過是廉價的大眾消費品,或者更難聽是大資本出來騙錢的手段。我一直覺得,一個健康的學術或者影迷空間,既能容得下熱情或憤怒的電影,也能容得下那些天真的夢幻,但現實並非如此。因此,在聽到電影裡的梅里愛說道,後來,戰爭開始,人們已經不愛這些夢幻了,也許,這些夢幻的生存狀況一直窘迫。它們被當成廉價的特效與視覺奇觀,與「藝術」無關的技術,學術或者影迷在談論它們的時候總是抱著居高臨下的智商優越感。梅里愛雖然給寫入影史,但在盧米埃爾等起源之後,很快就轉入了對愛森斯坦和格里菲斯的長篇大論——哦,還有德國超現實主義。至少,我本科時候接受的電影教育,或者電影史課堂建立起來的等級關係就是這樣的,我所見的翻譯出版的電影史也都差不多。一個真實的例子在於我和自己的兩個同學提起要去看這部電影,因為和梅里愛有關。意外的是,她們竟然都不知道梅里愛是誰……我怯怯地問,那盧米埃爾知道吧,當然,這個對於我們文化研究的人來說,都是如雷貫耳,但貢獻不下於盧米埃爾的梅里愛,竟然在文化研究這專業裡都沉默了……
    所以我如此地愛這部大肆宣揚夢想的電影。它宣揚夢想,不是只去講一個關於夢想的故事,而是身體力行地實踐技術,在數位和3D時代到來的時候,回望自己的歷史,不去矯情地復古,而是天真地炫耀。對往昔的鄉愁與對未來的想像,都是電影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理由。

PS:一部電影的3D好壞,我的第一判斷總是來自生理反應。目前為止,沒有嚴重不適的四部:阿凡達、變三、龍門飛甲,以及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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