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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境擴散--Contagion

传染病/世纪战疫(港)/全境扩散(台)

6.8 / 315,698人    106分鐘

導演: 史蒂芬索德柏
編劇: 史考特柏恩斯
演員: 麥特戴蒙 葛妮絲派特洛 瑪莉詠柯蒂亞 凱特溫絲蕾 裘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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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之行

2012-01-01 00:23:27

傳染病:不僅僅是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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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凱特•溫斯萊特那張日顯剛毅的臉出現在透明的裹屍袋裡時,我終於確信這不是一部一般模式下的美國災難電影。這裡沒有能披荊斬棘、上天入地,於一髮千鈞之際救人危難的孤膽英雄,也沒有能於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撥雲散日的所謂奇蹟。有的只是普通人於平常生活中突然間被某種未知疾病所擊倒的種種無奈、種種恐慌與種種混亂。好在這個星球上總有數不盡的人,好在這天地間的自然演義中總有些許於絕望中的微光,只要予疾病以時間和生命。
    我早已淡忘了凱特•溫斯萊特在泰坦尼克中的樣子,朗讀者中的漢娜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然後便是這部片子了。如果說朗讀者中的漢娜始終有著一種隱秘的悲傷的話,那麼傳染病中的凱特則呈現出一種早有洞見的悲傷。作為CDC派駐病發地的工作人員,她眼神堅毅、行動迅速、內斂而寡言。凱特用一張線條剛硬的臉和額頭上清晰的皺紋很好地演繹了這個外表堅強但內心柔軟的人物。當她在碩大的酒店床上因發燒咳嗽而驚醒時,孤單地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哭泣,而後又迅速地給上司打電話,告知他自己的情況,克制而安靜,也許這是這個職業賦予她的特質。上司允諾盡最大地努力讓她回家,但現實卻是那樣的無力,她最終再也走不上回家的路了。而她也只是安靜地躺在臨時搭建的醫療集中地,帶著呼吸面罩,用最後的力氣想把自己身上的一件羽絨服遞給邊上感覺寒冷的病人。這是全片我最欣賞的一個人物,在她身上展現了一種泱泱氣度,敬業的、冷靜的、從容的、又不失溫度的。儘管影片中她孤獨地死去了。
    凱特•溫斯萊特並不是本片第一個死去的大牌影星,格溫妮斯•帕特洛才是。從最後我們知道了她是第一個被感染的人。她是一名普通的妻子,不普通的是,她在出差的途中坐了一回「動車」,這個情節的安排我感覺主要是為增加病源追蹤的複雜性。所以影片的開頭安排了她與一名未知男士通話的細節,然後回家、病發、速死,連同她可憐的小男孩。我原以為格溫妮絲是衝著導演來打一把醬油的,但他們都不是打醬油的,眾多的明星和他們各自的片段拼湊起了整個故事的全景。
    演格溫妮絲丈夫的馬特•達蒙展現的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在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時的各種應對。那種得知妻子突然死去後拒絕這一消息時的茫然無措、保護女兒不被感染時的堅決和強硬、在家裡為女兒舉辦舞會時的脈脈溫情以及看到數位相機中妻子以前影像時的失聲痛哭,體現了普通人在面對災難的各個階段可能呈現的各種心理狀態。災難來得太快,來不及等人去準備,但是生活總是得繼續。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馬特飾演的丈夫一般在災難面前保持鎮定,於是,我們看到了片中群體狂亂的場面,不明真相而極度恐慌的人群,一點風吹草動都驚得起一場暴亂,燒殺搶掠,片中到底也展現了人類在災難面前容易暴露出來的劣根性的一面。
    有些人帶著英雄的假面出場,卻最終被發現卑鄙如小人。在這部戲裡,這個人是裘•德洛飾演的網路自由撰稿人。初出場,裘•德洛宛若現代「扒糞運動」的孤膽俠,他最早意識到了那些單個的病例可能會是一個連鎖反應。在報社對他的新聞表示不感興趣後,他孤身一人對此事孜孜不倦的進行追蹤。他指責政府隱瞞真相,他穿著自製的簡陋的隔離服出現在疫區,他「受到了感染」,試藥,全程網路直播。他通過個人的網路傳播告訴人們中藥「連翹」對病情有用,導致了藥店的瘋搶。他指責政府與製藥公司勾結,通過疫病謀取巨額利益。他「正義」得宛若鬥士,他似乎孤身揭開了政府的黑幕,但是,結果呢?結果是他所指摘的恰是他自己所犯的罪。是他利用了人們的信任,通過散步的所謂「獨家消息」、「親身體驗」,從中謀取了利益。這不得不讓我們思考,面對網路大潮時,我們該如何甄別真相。我們看到網際網路技術的發展似乎為網際網路成為一個開放而多元的新媒體提供了一種可能。丹•吉爾默說「你的聲音很重要。現在,如果你有什麼要說的,你的聲音就能被別人聽到。」自媒體時代,博主發佈資訊,受眾用手指的「點擊」來幫助傳播,似乎是更自由、更傳受和諧的傳播方式。那麼真相呢?每當有大事件發生的時候,總有各種「陰謀論」隨即伴生。人們(特別是弱勢群體)處於對權力不平等導致的資訊不對稱的憂慮就會更加強烈。在這個時候,公信力就成了一種需要搶奪的稀缺資源。佔人口多數的弱勢群體出於對自身缺乏獲取真實資訊渠道的擔憂,而天然地對掌握著渠道優勢的強勢媒體、強勢群體產生不信任感。於是,誰更有公信力,誰才有話語權,但是無論如何,真相還只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到最後,真相於普通民眾而言還只是一隻薛丁格的貓。他們只能選擇去「相信」一種「真相」,而不是去「獲得」一種真相。Only the truth?Really.我覺得本片的這個情節設置非常好,給了更多人思考的引子和空間。
    人們總是喜歡(或者並不喜歡,只是習慣)貼標籤,給某個國家貼、給某個政府貼、給某些人、事、物貼,然後,很多的時候,他們並不明白這個國家、政府、人、事、物到底是怎麼樣的,也有些時候,他們貼完標籤後,也不知道怎麼去標籤。有時候貼上的標籤越多越讓人看不清事物的本來面目。
    勞倫斯•費什伯恩飾演的CDC官員,被裘•德洛貼上了標籤:真相的捂蓋者、背後的牟利者……於是,不明真相的群眾圍住了CDC大樓,要求給個說法。但在這些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我們看到的是,這個被裘•德洛妖魔化的CDC官員,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有血有肉的美國男人,他可能有著對外發佈資訊時的外交辭令,但他有著對妻子的愛,他打電話通知妻子從疫區撤離(儘管那肯定是違規的,從此處,我們可以感受到了那種社會不公,這一點下文再述),他有著對下屬(凱特•溫斯萊特)的關心(他盡了自己的努力,儘管還是沒能讓凱特回家),他有著對弱勢群體的同情心,並化作了實際的行動,他把屬於自己的疫苗給了清潔工的兒子,我覺得他把自己的疫苗用在小男孩身上,並在自己手腕上帶上注射過疫苗的那個標誌的時刻,是全片這個美國男人形象最光輝、最感人的時刻。而這一些,是被蒙蔽在標籤之外的人們所不能看清的。
    很多事物就是如此,我們只有像剝洋蔥一樣,剝開層層標籤,才能看清最裡面。中國,在美國片裡從來沒有很正面的形象,本片亦不例外。瑪麗昂•歌迪亞飾演的WHO工作人員被派到HK調查傳染源,在完成調查準備回國之際,被合作的HK相關部門人員綁架。綁架,只是因為一個小村莊的人們恐懼他們會被遺忘在疫苗發放的列表上,所以想以她為質,以優先獲取疫苗。我相信瑪麗昂對於中國的了解不會比美國媒體所宣傳的更多,所以如果不是親歷,我相信她也會像最後來以「疫苗」換取她的那名工作人員一樣認為:我們不會向諸如此類的綁匪妥協。我們只給他們安慰劑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但是她再不會這麼想了,當她知道真相後,跑出了機場,我相信她是去那個小村莊,去告訴他們真相。此時的她不是在透過標籤看中國、看村莊裡貧窮的中國人、看綁架她的人,而是有了捲入感,她在事物的最裡面,親身感受到了一些東西,而這些是不會模糊她、蒙蔽她的。所以,我要說:沒有被捲入就沒有發言權。不要輕易地去貼標籤,也不要輕易地去相信標籤。
    人們常說:同一個地球同一個家。可是,這個家中的人到底是被分為三六九等的。比爾•蓋茨曾有對青年人的五大忠告,其中有兩條是:社會不公是客觀存在的,不要想著去改造它而要適應它。社會的每一個地方都要分等排名。其實不用他說,大多數只要不2x的地球人都知道,只是當自身在正面遭遇這樣的不公時,心理總是會有起落。所以片中的村里人綁架了WHO的官員以防止自己「被不公正」,所以片中的青年人衝進了勞倫斯的家裡,威脅他的妻子索要疫苗。勞倫斯的妻子說,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那我還要再等一年才能獲得疫苗。的確社會不公是客觀存在的。而找到一個公平的方式也是很難的,也許片中的抽籤方式在那個情況下勉強算是一個吧。
    影片按照傳染病發生的時間軸day by day進行記錄,只是把day1的懸念放在了最後。不刻意地製造戲劇衝突、不刻意地烘托氣氛、不刻意地製造高潮,展現出了一種類紀實片的客觀、冷靜、實錄的氛圍,但並不讓人覺得乏味,並不讓人有頻頻看錶的衝動。覺得有別於很多美國災難電影的表現手法,但是,挺好。其實我覺得即使影片沒有揭示那day1的病之所起,這部影片也很飽滿,也已經告訴我們很多,也讓觀眾能感受到了很多。有了那day1於事件有了一種頭尾完整,當然如果有心可以也做一些解讀,諸如人類對自然生態的干預、破壞使人類自食其果等等(片中是格溫妮絲那家公司的工作人員撞倒了一棵樹——樹上的蝙蝠飛進了豬圈——豬吃到了蝙蝠的排泄物——人宰殺了豬——感染病毒——傳播、擴散);如果無意也大可說,人生本就有很多意外,就像一副多米諾骨牌,你不知道自己是第幾張,也不知道哪張牌倒了會牽扯到自己,所以活在當下吧!
    索德伯格是一個好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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