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是肉長的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文/張立達

         澳門的八仙飯店滅門慘案是這樣的：1985年8月8日中午12時，多名泳客在路環黑沙阿婆秧發現數件人體殘肢，經警方勘察現場之後確定為8件人體斷肢，之後又在同地區發現了11件人體斷肢。直到1986年4月，澳門警署收到八仙飯店東家鄭林兄弟來信，指其兄一家去年8月突然失蹤，家業被一姓黃男子霸佔，並懷疑黃某謀財害命。隨後警方在八仙飯店周圍布下嚴密監控，發現新東家黃志恆在28日下午離開飯店企圖進入中國內地，警方隨即將他逮捕。
    經統計，八仙飯店的失蹤者一共10名，包括店主5個未成年的孩子。但由於沒有找到死者的遺體，故黃志恆一直拒絕招供。1986年12月4日，黃志恆在獄中割脈自殺，至此，那10具未找到的屍體使得本案成了一樁名副其實的懸案。由於死者均在飯店裡被殺害而黃志恆又是店主，一種疑犯把屍體當豬肉做包子的說法迅速流傳開來，一時間民眾譁然，於是也有了這部《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
    其實香港人對人肉包子的恐懼由來已久，二戰期間香港淪陷後，就曾發生過人吃人的慘案。當時香港一度喪失社會秩序，糧食實行配給制度，每人每日只能分得四兩六米，為了生存，一些吃不飽的人把目光放在了街頭被日軍殺死的屍體上，一些餐館取屍體上的肉來代替當時幾乎絕跡的雞肉、豬肉等，做成叉燒包，賣給久不聞肉味的市民。更有餐館，將一些餓昏在街上，還未斷氣的活人抬回餐館，當做死人處理。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是一個人性淪喪到最低點的時代，卻也是為了生存，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無奈時刻。
    這也就是影片《人肉叉燒包》一經出世，就震驚全港被打上三|級|片烙印的原因所在——它喚起了香港市民對於那久遠而恥辱的記憶。細看影片，除了一場強|奸戲較為露骨外，幾乎未有過份的場景。1993年，斷肢和血漿，螢幕前的觀眾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這部道具粗糙故事簡單的影片，就算是放到現在來看，依舊叫人心驚肉跳不忍目睹。黃志恆面帶微笑剁肉揉麵做包子的場景幾乎可以入選我十大童年陰影的前三名。影片的成功，黃秋生可算是功不可沒，憑藉此片，他成為了首位憑三級片而當影帝的影星，也奠定了他日後再影壇的地位。
    影片裡的黃志恆在逃到澳門來之前就已經身背數條人命，同人打牌兩句不合就手起刀落，完了還縱火焚屍毀屍滅跡。入澳門後依舊死性不改，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鈔票屋子還是女人，想要即使我的，你要阻撓，只有死路一條。對於黃志忠如此殘暴的性格究竟從何而來，影片並未深究，而是側重於展示他一次次殺人分屍時、的悠然自得，好像他打從娘胎里出來時起，就長了一副鐵石心腸。黃志恆的恐怖，是他在沒人性的同時還很有腦子，當沒人性碰到有腦子，那就天下無敵了。
    雖說人心都是肉長的，但是，一些人生來多情，一些人生來堅強，一些人生來邪惡，黃志恆就屬於生來邪惡的那一類。你甚至可以說他的思想是超前的，在他眼裡，人並不是較為高尚的物種，他們和雞鴨豬牛一樣，不過是肉片堆砌的有機體罷了，在高於一切的個人利益面前，可以消抹可以宰殺可以食用，即使面前是一臉無辜的純潔幼兒，劈頭一刀下去，心中不會起波瀾。黃志恆的硬心腸，不僅僅對於他人，也針對自己，這立刻就讓他和那些普通的欺男霸女之惡徒劃清了界限。他為了毀掉指紋不惜用火燒手指，又在監獄裡用令人肉疼的殘忍方式割脈自殺——先把皮肉磨開，找到動脈，一口咬斷，他毋寧死也不伏法。他太囂張，連自己的血肉也不放在眼裡，更別提那些百無一用每天泡妞吃包子的警|察和漏洞百出的法律了。
    很多人說行刑逼供的警|察才是真的可怕，那絕對是一種婦人之仁。李修賢拍此片的意圖顯然不是想喚起我們對於黃志恆的同情心，而是一種泄憤，在現實里，黃志恆死了，在電影裡，他還要讓他再受一遍折騰再死一次。就事論事，黃志恆該死，面對如此邪惡之人，只能對他施以以惡治惡的手段。以惡治惡，在適當的時候，其實也是一種智慧。當事件的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惡魔黃志恆時，卻無法找到最最重要的遺體作為證據，你會怎麼做？黃志恆的死，並不是逼供所致，而是他的狂妄，他寧願自裁，也不願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一句句刺耳的「你們告不了我」，抹殺了最後一點他獲取同情的可能。

    《八仙飯店》雖為恐怖加三|級，卻並未落入一般血漿片的俗套。八仙飯店的場景佈置陰森恐怖，幾乎能聞見鬼魂夜哭，與警局裡的一派輕鬆愉快大相逕庭。李修賢飾演的組長大搖大擺的帶著小姐到警局巡查，每天一個絕無重樣令你目不暇接；皮下注水疲勞戰術逼供手段笑裡藏刀綿里藏針直教你身不如死，男人婆組員暗戀組長的這一條暗線時不時的出來調節氣氛，可以說，《八仙飯店》的確是把這一類型的電影做出了新意做出了高度，再加上黃秋生影帝級別的演技，使得之後香港的各種跟風之作著實難以超越。
    最近看的電影《麥兜故事》裡，聽見黃秋生操著一口山東口音拖拖拉拉的念著「忘記校訓九十七，也不能忘記校訓九十八」，又想起他在《八仙飯店》裡令人聞風喪膽的窮凶極惡，唉，我真的很感慨，人心，大概是金剛做的吧，因為只有金剛，才可以如此百變啊。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