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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情敵--Black Ice

黑冰/冰火情敌(台)/谁和谁和谁有路(港)

6.7 / 2,458人    110分鐘

導演: 派特利寇特威卡
編劇: 派特利寇特威卡
演員: 歐蒂瑪恩芭 莉雅卡塔亞 馬帝索沙拉 韋勒‧維坦恩 Sara Paavolain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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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帕克

2011-11-07 02:43:32

[黑冰]Black Ice


[黑冰]Black Ice
導演:派特利·寇特威卡Petri Kotwica 主演:歐提·馬納帕Outi Maenpaa/里亞·卡塔加Ria Kataja/瑪蒂·索薩拉Martti Suosala 出品:芬蘭 年代:2007

        當特呂弗還只是個小影評人時,在伯格曼的[不良少女莫妮卡]中,第一次找到了拍攝女人的訣竅。而在幾十年後的芬蘭,又一位導演派特利·寇特威卡在看了[假面]之後,也立志要拍一部如伯格曼一般將女性之美展現的淋漓盡致的電影。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要講的[黑冰]。
        也許是因為寒冷的氣候讓人的思索也變的深邃而又客觀。以伯格曼為代表的北歐電影人,都有著一種撕破生活表面假像,直指事物本質的訴求。同是北歐的芬蘭導演寇特威卡本有著得天獨厚的天然資本來拍攝一部向伯格曼致敬的電影。加上其女導演的身份,似乎更易於展現女人之間那微妙的對峙和惺惺相惜。本片光是劇本就籌備了六年,從前期宣傳開始,就一直聲稱這是向伯格曼[假面]的致敬。藉著[婚姻場景]式的家庭倫理的外殼,塑造了兩個如[假面]一般惺惺相惜卻又必須對抗的女性。但,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伯格曼的女性之美的精華何在。可能在芬蘭這個電影年產量不到50部的小國里,本片還可以拿下最佳影片大獎,但到了國際影壇上,這樣一部幾乎全無亮點的電影,就只能淹沒在同類電影的滾滾浪潮之中了。

別以為有童話
        歐洲電影人說:好萊塢以有情人終成眷屬結束,我們從結婚開始。所以,他們的電影和他們的文學一樣,總是不願意僅僅止步於圓滿,在簡·愛和羅切斯特的婚禮上,總會暗藏著一個毀滅幸福的瘋女人。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但這就是生活的本質,就連天性浪漫如特呂弗,也會讓他的安托萬,在婚姻之外遇到一個又一個的情人。而在芬蘭的刺骨寒冬中,婦產科醫生莎拉本以為自己面對的最大問題是還缺一個孩子,但婚姻生活中,總是有她無法預見的暗湧。莎拉的丈夫里歐是建築學的教授,在四十歲生日的前夕,她在丈夫的吉他箱中發現了一包已拆封的保險套。而這小小的橡膠器皿,卻讓她覺察了曾經誓盟的荒謬。在生日派對上,莎拉當著眾人的面,將剩下的保險套吹成了氣球,向不忠的里歐下了戰書。猝不及防的里歐顯然亂了方寸。他的謊言騙不了任何人,只是靠著死不承認的賴皮勁,做著矇混過關的嘗試。但他無心之中在雜誌上寫下的一個漢字「風」,似乎,像觀者暗示著,另一個女人的真相,已經飄在風中了。紙包不住火這一事實,是想要偷情的男人,心知肚明卻又不願意去相信的。他們總是在過於高估了自己的同時也過於低估自己枕邊的人。在遇到小三之後,女人內心裡的猜疑如大霧一般蔓延開來。靠著敏銳的直覺,她找到了無數的證據,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了丈夫的學生,兼職跆拳道教練杜麗的身上。而「風」正是杜麗小腹上的紋身。敵人在明處,薩拉卻躲在暗處。她背著丈夫,悄悄參加了杜麗的跆拳道班,一場有關男人的暗戰也由此開始。
        事實上,在婚姻這座「圍城」里,所有的不幸都有那麼些相似的一面。一輩子都想重溫出世時吮吸乳房體驗的男人們,面對陌生酮體的誘惑,總是會情難自控。而發現了真相的伴侶們,衝動者會選擇發瘋般質問,想靠著道德上的正義,壓倒心虛的丈夫。不過,對於冷靜者來說,復仇的粥,還是應該冷了再吃。如[大丈夫]中毛舜筠一般的聰明太太,會選擇暗中監視的同時也閉上一隻眼睛。她們知道,往往一點小小的偷腥不會影響她的地位,但打草驚蛇,反而會讓吹枕邊風的情人佔得先機。而這也是片中的莎拉所選擇的方式。事實上,在婚姻中,男人才是天生的傻瓜,女人只需要發揮小小的謀略,便可以無往不利。

女人都是演員
       在肉體的戰場上,杜麗有著年輕的優勢,但在暗中的算計里,年輕又成了她可怕的缺陷。至於莎拉,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多少皺紋,也就在她的心中留下了多少心機。她需要的,只是下課後的一趟便車,加一點閨房裡的促膝長談,便成為了杜麗願與之交心的密友。杜麗向莎拉講述了她與里歐之間的的愛情,講述了她對於里歐可憐妻子的同情,甚至向莎拉展示了,她所畫的里歐晨勃的素描。卻絲毫不知,莎拉所給她的友誼,其實比任何裸露在外的威脅都恐怖百倍。很快,莎拉就展開了她的攻勢,先是佯裝無知的以杜麗朋友的身份給自己打騷擾電話,再以此為證據向警察申請了對杜麗的限制令。同時,她也不忘向游移不定的丈夫施加壓力,靠著一個虛構的情人,迫使其離開杜麗這個她最好的朋友。但,世事總是難料,在聽說杜麗懷了丈夫的孩子後,她也會手足無措。在強行墮胎失敗之後,她依然可以臨危不亂的向里奧表明,孩子其實是自己所懷。但這一切所作所為,卻並沒有在最終讓她奪回自己的丈夫。事實上,是否能和丈夫重歸於好,都已經不再是她關心的問題,她所想的只是痛快的一場報復。但報復,最終帶來的,只是難以撫平的痛苦。在對一個不存在的情敵的追逐中,氣急敗壞的里歐出了車禍,最終,在冰天雪地中凍死於路邊。一個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男人,到頭來卻在兩個女人的夾縫中,成為了最後的犧牲品。而他死後,兩個女人相似的哀嚎,彷彿成了這加害與被加害的輪迴,最深的註腳。
       片中兩個女人的表面相好,與暗中角力,成為了全片的一條主線。但這樣的故事,即使是在任何的一部韓劇里,都隨處可見。能否拍出新意,便成了全片成敗的關鍵。相似的情節設定,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範例是亨利-喬治·克魯佐在1955年拍攝的[惡魔]。在片中,不僅妻子被騙了,連觀眾都被兩個女人騙的團團轉,完全被導演牽住了鼻子。兩個女人表面上的友情,牢固到了可以一起殺人。但直到最終,我們才發現,女人潛藏在心中的自私與嫉妒,力量超過了任何的惡魔。女人都是演員,如果你輕易相信了女人之間的友誼。那後果,絕對是致命的。而在[黑冰]中,圍繞著對相同男人的爭奪,兩個女人卻暗暗的發展出了一套鬥爭中的情誼。這種情誼,在里奧在世時,被她們刻意隱藏,直到其過世後,才藉著為其遺腹子的接生,表現出來。新生命的到來,也意味著二人爭鬥的結束,她們為了一個男人結仇,又因為另一個更小的男性而重歸於好。命運的輪迴,從一開始就已經被無形的手調控的精確無比。

比女人更懂女人
        [黑冰]中的性愛戲並不算多,並且其所在的位置也並不自然,有一種強加的生疏感。第一場中,莎拉和里奧的性愛,是二人幸福生活的最後輓歌,也是全片較為優美的一段。兩人在做愛之餘,還能靠彈吉他助興,而房間裡四散飄起的氣球,似乎也暗示了圓滿婚姻美夢的易碎。當氣球破裂之後,性的高潮也隨之而去,再也難以尋回。而下一場發生在莎拉和杜麗之間的性事,也實在是讓人覺得莫名。莎拉本想在睡夢中為杜麗實施墮胎手術,但沒想到驚醒了還有依稀知覺的杜麗,半推半就的急中生智之下,她開始愛撫杜麗的柔膚。但這樣一個本可以加深入物深度的肉體交流,卻一下便戛然而止。也許,在此時的二人心中,對抗還遠遠的大於那一絲絲的愛意。其實片尾二人的相視一笑,早已超過了任何肉體交歡的生拉硬扯。
        當我們將本片與其所模仿的[假面]相對比,同樣是兩個女人一台戲,但伯格曼的大師之氣,靠著非凡的情景設置,更增添了某種哲理的味道。麗芙·烏曼所飾演的演員,從來不說話,但她所表述的,卻比什麼都多。在這樣一個極端的情況下,伯格曼靠著面部特寫的長鏡頭,和不停變幻的布光,將一切的故事都在寫在了這張臉上。而畢比·安德森所扮演的護士,卻極少的使用特寫,相反,她成了麗芙·烏曼的嘴巴,在不停的敘述中,伯格曼將女人冰與火的兩級展現在了觀眾的面前。原來,伯格曼拍女人說起來復雜,但其實也很簡單。他總是能抓住女人最深刻的特點,再將其放至最大,其感染力也往往可以呈幾何倍的增長。而[黑冰]中兩個全無深度,也更無魅力的女人,無論如何在鏡頭前袒胸露乳,卻都無法展現其女性之魅力。事實上,正如女性主義批評家蘿拉·穆爾維所指出的一樣,男性觀眾觀看電影,其實是為了滿足他們的戀物癖。他們不想看到一個完全裸露的女人,而更想看到的是吸引他們的女性象徵。而這個像徵可以是特呂弗電影中的裸足,也可以是侯麥電影中的膝蓋,而在[假面]中,便就是麗芙·烏曼不會說話的嘴。沒有人喜歡一個絮絮叨叨的女人,所以不會說話的金髮尤物,才是男人真正所嚮往的。雖然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根據女性主義的觀點,想要吸引男人,這麼拍的確是最佳的方式。
        但這並不代表觀者就可以發揮逆向思維,說[黑冰]是一部女權電影。事實上,將女性塑造成一個強勢的角色並不能算是女權,甚至主要角色都是女人也不能說是女權。就像喬治·庫克的電影[女人們],全片沒有一個男人,但男人作為無形的存在卻總是影響著女人的每一個選擇,所以[女人們]的海報上才會打出「一切都是關於男人」的宣傳語。同樣的話放在[黑冰]里也適用,不管莎拉和杜麗如何鬥智鬥勇,但本質上,她們還是在圍繞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我倒更願意說[假面]是一部真正的女權電影,片中的男人只是簡單的符號,一切的爭鬥都發生在女人的心中,而烏曼和安德森更像是同一個女人的不同鏡像,沉默與話語互相施虐的表象下,爭奪的其實是一個完全屬於女性的表達方式。男人缺席的法羅島,才是伯格曼所設置的真正全無男性符號的試驗場。
        而寇特威卡犯的是很多女導演都會有的錯誤,靠著臆測,去尋找男性想看的畫面,講述男人想聽的故事。但作為一個女人,她看到的只能是表象。最後達到的效果,不僅沒有滿足男人戀物的目光,也更沒有表達其自身作為女性的觀點。與這種霸王硬上弓式的生硬情慾相比。[假面]中所表現的愛慾,卻在不動聲色間傳達的淋漓盡致。雖然其中沒有一場性愛戲,但靠著台詞和特寫,他卻能確實讓觀者有著被誘惑的生理反應。這點正是寇特威卡想學而不得其法的。她雖然是個女人,但她過於急切的想把他的電影,賣給買票的男人,反而遺忘了作為女人的自己。而她的偶像伯格曼雖然是個男人,但卻知道如何在電影中用男人的手法,表達一個只屬於女性的主題。正是這樣的細膩,才觸動了像寇特威卡這樣觀眾的內心,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其實是一個比女人更懂女人的大師。

文/西帕克

(原載於《看電影》雜誌,情愛參考欄目)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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