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與卑微》：一個文二的悲劇

      很難對這部電影做出合適的影評，總覺得自己沒有理解其中的奧妙，怎麼說都應該是小瞧了它。《Sweet and Lowdown》算是Woody Allen在那段時期鍾情於某一類形式的收官之作。在那段時期里，Woody Allen大量影片都是運用這種小品式的敘事方法，把片段式的集錦，用某種角度串連在一起，完成一部電影，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當屬《Celebrity》。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同樣也是在那段時期里，Woody Allen非常著迷於如何讓電影中發生的故事看上去彷彿彷彿真實世界中節選出的片段。為了達到這個目的，Woody運用了很多種方法，《Sweet and Lowdown》以偽紀錄片的形式完成了這個任務。當幾個絮絮叨叨的「受訪者」，端坐在鏡頭前，以自己在生活中的真實身份，近景出演，描述虛構人物Emmet Ray的生平事蹟時，對於觀眾來說，這個人就已經不再僅僅只是電影中的某個角色了。而原本是編造出來的故事，也突然成了某個真實存在的吉他手的傳奇。
　　想營造一種角色真實存在的氛圍，《Sweet and Lowdown》算是自然的。可能是因為Ray這個人物的設計，以藝術家的身份示人，即使他是現實人物，也有幾分神秘色彩，所以反之，也能帶來真實的效果。起決定性作用的應該是，Woody在Ray打算槍殺妻子和她的情人時，讓講述者（受訪者）說出了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這是一種符合常理的荒誕，每一個傳奇人物的經歷，都少不了版本一版本二直至版本N。最後，Sean Penn對Ray的演繹，也讓電影中的故事，有了一種真實存在的可能。
　　我喜歡Woody Allen，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他講述出來的真理和情感，都是無底線，能實現國際化理解的東西。這其中並不存在文花上的差異，或者是措辭中的誤解，因為我們很本能地會釋放自己的人性，而談到這一點，全世界人民都必須是一樣的。而且在人物的分類上，Woody能做到精準。《Sweet and Lowdown》，是看客們的喜劇主角的悲哀。它講述了一個文藝二逼青年混亂的生活。Ray是一個人，而這電影中講述的卻是一類人的故事。文二所具備的特徵，無非是，才華橫溢，加風情萬種。他們很難區分自己想要的和真正適合自己的東西。文二的故事，放之四海皆準。一定是某個領域裡永遠的第二名，懷才不遇，遇人不淑⋯⋯自己是個吸引厄運的大磁鐵，自己卻渾然不知。自怨自艾，覺得身邊出現的所有好東西都配不上自己，卻一次又一次去嘗試自己駕馭不了的。
　　對Ray來說，他所經歷的愛情，就是對文二諷刺的最好表達。啞巴姑娘Hattie本應該成為Ray的終身伴侶，Ray可能想像不到，但Hattie卻是他的最佳選擇。但Ray的一句台詞，說出了他的野心，他覺得自己值得擁有更好的。可惜，作為一個文二，Ray根本沒有對好與壞的判斷力。於是，他選擇了自己無法駕馭的Blanche。他們並不相愛，Blanche只是Ray對自己期待的一種寫照，他認為自己就應該過某種生活和某種女人結婚。但事實是，Ray自己也沒有評估代價的能力。在面對Blanche的背叛後，Ray找到Hattie，當然，這絕不是什麼浪子回頭，這是Ray這一類人的本性。只有當他失去愛情的時候，他才能看得到愛情。
　　情感上的周折，是Ray人物性格的外在表現形式，這種表達最直接，而且最準確。劇中，有兩個女人反問Ray，你不覺得如果你將心房打開，自己能彈奏出更好的音樂嗎？這個簡單的問題，提示了觀眾，其實對於Ray來說，一切都是相通的。他人生的一片混亂，也源自於他對內心的封鎖。而Ray最可憐的地方就在於他自己全然不知這種封鎖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即便是在得到別人提醒以後，他依然會告訴自己，封鎖有什麼問題呢？所以Ray不僅看不到愛情，他也看不到自己。看不到自己所需所懼，所以一切都顯得那麼雜亂無章。也許這種情況能被列入某種心理疾病的範疇，我也不太了解這個領域。
　　Ray永遠是第二名，這是所有文二的悲劇。大家懷揣理想，在心中勾勒出自己應該成為的那種人，這件事每個人每天都在做。但文二的不同是，他們總在心中勾勒出自己最嫉妒的那種人。於是，結局只可能是，他們越來越討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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