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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狂想曲--TOKYO!

东京/东京狂想曲/东京

7.1 / 8,246人    112分鐘

導演: 奉俊昊 李歐卡霍 米歇爾‧岡瑞
演員: 香川照之 蒼井優 妻夫木聰 加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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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瑞克·風暴

2011-08-26 08:32:16

進化欲、毀滅欲、穴居欲:現代生活將我們邊緣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這又是個三個中篇的合輯,我也看了好幾部這樣的合輯電影,每次觀影都頗為舒爽,這部同樣也顯露了上等成色。

東京是這樣的典型世紀METROPOLIS,比北京上海更加巨型,因為原本大概念的東京應該是東京都,在日本的大海馬型版圖中也算一個省了。東京承納了戰後日本復興到高度繁榮再到強弩力虧種種歷史沿革,簡直就像一個四代同堂的大家族,每代人都給家裡留下了點痕跡,從彩繪推拉門到自動製冰機。這個巨型城市已經擁有了完備的市政體系(從第二個故事MR.MERDE就能看出),盤根錯節的軌道交通,紛紜的各式人群和複雜的都市性格。這三個故事並不算有太多的共性,三個導演交上來的命題作文主題僅是一個——東京,他們試圖闡釋這個城市的人群心理和都市性格,其實看完影片之後,感覺這個故事的歸屬地基本也跳出了東京這個地域範疇,可以儘可能地複製到其他的巨型都市,並且近乎絲絲入扣,我想這才是影片的最大啟迪。

第一個故事名為Interior Design(內部設計),就是那個鬼才MV導演導的,所以各個小細節都透出了異色匠心。這個故事就結構來說,設計得非常之好。故事開始就是講的一對尋夢的小情侶來東京闖蕩,男人是有奇思妙想的實驗導演,技術粗糲,影片CULT、充滿末世感。而女人更多的因為愛她的男朋友陪同他來實現自己的夢想的,她其實也不完全能欣賞她男人影片(觀看中睡了過去),但是她仍願意為實現他的夢想浮出努力,比方說她費心力地從拖車廠把他的放映器械搞出來那一幕,而她的那輛車無力繳納罰金只得任由軋床壓扁了。

不順的包裝部面試經歷和恐怖的租房看房經歷,乍看這片似是《東京奏鳴曲》那一類型,表達小人物在都市的無助和幻滅,但其實並不完全。影片的開始,男人在女人的小汽車上就藉著大雨,胡謅了一段末世的景像,最後還講了物種進化的變異。影片的中間,因為各種不順利,女人反覆嘴嚼著男人說的「你完全沒有抱負」,她為了能陪伴他來到這個城市,但是她沒辦法在這個城市裡找到位置感,淪為了「牆縫裡的野鬼」。影片的副標題,「我為什麼而生」,所謂的神之旨意、逐落入間,而每一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這個世上,他/她能做些什麼,面對人寰之大,總覺得自身的存在毫無意義。

在影片的後半段,女人「進化」成了一把椅子,她終於不用再思量她所不喜歡的自己的嗓音,因為她已經沒有聲音可以用來呼救,讓她的男友聽見。她也無法求助周圍的人,這樣她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累贅。作為椅子,她被需要的人拾取,被愛惜,這樣好歹完成了造物主對她的所謂「內部設計」。她難以忘卻她的男友,仍然希望他成功,她構想了男友和她的女朋友相好的畫面,揉掉了信,然後又展開,寫著她本想給他折個紙船,但是沒有折好,這一幕是讓人傷心的。

在巨型城市裡,有無數擁有壯志雄心或者擁有狼子野心的人。但是仍有那麼多隱身的人,他們拒絕發光,甘做一枚衛星,庸碌平靜,飼弄家居,但是這些人的故事展開出來,卻有一種無法指責的無法歸類的勇敢,而看到這些人,又想到自個兒的「內部設計」,想到為何而活,覺得更加有些黯然。

第二個故事名為MERDE,這是這三個故事中我最喜歡的一個。這個短片姿勢低下,卻到處充滿睿智尖刻的影射。一個下水道怪胎,一個地下惡魔,言語不通,被稱為糞先生,卻最愛吃兩種東西——代表帝王地位的花和代表價值體系的錢。這個怪胎的出現,不意外地稱為巨型都市的恐慌,但是反觀這部影片中所有的都市正常人,都顯得無比愚蠢。

MERDE在他的地下世界找到了極右軍國主義留下的衣缽,一大盒手榴彈,上面蓋以太陽旗,牆上還寫著「南京戰爭的英雄」字樣(被憤怒字幕翻譯工作者譯作「南京狗熊」),這是指1937的大屠殺。於是MERDE穿著軍裝走上天橋,肆意在人滿為患的巨型都市街頭拋擲手榴彈,過街天橋上橫屍遍野,透明雨傘上全是血液。充滿諷刺,這個在二戰中對毗鄰國家進行殘酷大屠殺的國家,這個不承認大屠殺、美化軍國主義夢的國家,在和平年代,被自家浸染滔滔罪行的武器屠戮,而這個國家驚呆了,稱這是驚人的罪行!

武裝部隊在下水道逮捕了MERDE,而此君正以一種自然態的樣子安躺在他最愛的花與錢上。根據一本正經卻滑稽的新聞節目介紹,無數國家的無數人都目擊過此君,此君無所不在。請記住這些場景都映射了什麼,也請記住此君的無所不在。不通語言的官員,找來了法國的VOLAND律師來充當翻譯,這個律師看上去宛若MERDE的表哥,淨在解決凡間的一切逼事兒官司,他們都掌握了一種抽嘴巴發出像猴又像狗聲音的語言。根本無法界定初次見面(當然我確信不是初次,只是影片裡)VOLAND與MERDE交流了什麼,但從場面上看遠遠不止VOLAND像法院交待的那麼一點內容。

隨後的庭審是這部片的華彩,正常人想知道MERDE的動機是什麼。想起京極夏彥說的,犯罪只是意念上身,而動機都是正常人為了詮釋這種行為事後編造的,因為殺人者或者重犯不會沒有犯罪的人的思維,所以動機根本不適合用來解釋犯罪作案的原因。

「你為什麼殺害無辜的人?」「我討厭無辜的人。我討厭人。」「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你自己?」「我熱愛生命,傻瓜。」
「日本人很噁心。」「我們不歡迎有種族主義的外國人,你可以離開我們的國家。」「上帝總把我放在我討厭的地方。」
「我的母親是個聖人。你們所有人都強姦了她!我是你們的兒子!」

很難說MERDE是賽博朋克的代言還是精神病殺人狂的化身,也很難說他是孤獨的邊緣的反世俗叛軍,還是每個人心中的潛存之惡。就像他對花和錢的痴戀(或者說吃戀),很難說他是在唾棄權力和財富,還是對此垂涎。這世上的正常人顯得更加淺陋愚蠢,情感上被這種反文明的行為侵略的人主張絞死他,而更加無知無腦的人甚至膜拜他舉起標語遊行。現代世界擁有數種變態情操,荒誕感、獵奇欲和娛樂至死,異端和怪胎變成一種商品,甚有人去學習抽嘴巴的語言。

最後的絞刑更是充斥獵奇、荒誕與娛樂。被絞殺判定死亡的MERDE又有了生命特徵,甚至最後憑空消失。字幕放出:即將公映MERDE的紐約之旅。我發現,台下唯一泰然的VOLAND其實更像是MERDE的,影子。他們的所有部位,都像是經過了一面鏡子。這種變形的身影在世間俯拾即是,如果對比起來,那些貪權斂物又草菅人命的衣冠楚楚之人,甚不及MERDE這般蒙鈍和性情,「我的母親是個聖人。你們所有人都強姦了她!我是你們的兒子!」是的,我身體流著你們噁心的血。

奉俊昊的第三個故事比起前兩個顯得弱了很多,立意比較單薄。故事是講新東京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而地震的震動不經意地撼動了這層隔膜,就像魔方,經過震動般的翻轉,方格偶爾地碰在一起,它們本應是同一顏色。

整個故事很小清新,演員陣容強大,竹中直人那段很精彩,蒼井優很驚艷,我個人十分喜歡香川照之,雖然他在這裡演了一個令我無語的角色。但是不得不說,這個故事比起前兩個還是弱太多。

另外值得一提,這個電影的配樂十分之強大,值得下個OST悶頭細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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