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化的正義——《沉默的羔羊》《漢尼拔》觀後之三

片子裡的正義在哪裡呢？
——在史黛林的心裡。
史黛林的位置在哪裡呢？
——《沉默的羔羊》中，她是個被利用的實習生，弱勢，無助；
——《漢尼拔》中，她是個被排擠、誣陷的污點警員，依然弱勢，無助。
但是，《沉默的羔羊》中，史黛林堅持搜尋水牛比爾，並在完全孤立無援的狀態下將比爾擊斃；《漢尼拔》中，史黛林一個人蜷在地下室裡，思考分析著她的對手和朋友，並且永遠以職責為先，而她的處境，卻實在是左右維艱。影片借漢尼拔之口描述了她的困境，這其實也是在暗喻整個社會正義的困境：
你聽命行事，他們不是；
你遵守宣誓，他們不是；
你覺得保護弱小是你的責任，他們不是。
因為你的不同，所以他們不喜歡你。他們對你又妒又恨。
他們懦弱、任性，又無法無天……
如今所有你關心的東西都被他們拿走了，……你打算怎麼辦？

那麼，「他們」是誰呢？
《沉默的羔羊》中，「他們」的代表是警官克勞福先生和奇頓醫生，——一個彬彬有禮卻虛偽自私，一個下流無恥又好名貪功；
《漢尼拔》中，他們的代表是官員保羅和警員帕齊。保羅赤裸裸地對史黛林威逼利誘：如果和我合作，你就會前途無量，否則我就把線從你名字的中間划過去。警員帕齊則為了得到賞金不惜殺生害命。還有一個人：富豪維傑。他才是真正掌控著FBI工作方向的幕後推手——「他雖然買不起議員，但絕對租得起。」正是在他的要求下，史黛林才被迫成為了追捕漢尼拔的獵手。
正是這些濁穢滿身的「他們」，這些真正的罪犯，掌控著國家機器，組成了這個社會的主流。在楚楚衣冠和岸然道貌的體面社會形象遮掩之下，幹著或欺世盜名、或以權謀私、或貪贓枉法的種種不齒勾當。而這個社會的「良心」，則只能蜷在陰暗的地下室裡，盡一己之力堅持著正義。
其實「良心」這個東西，如果不遇到什麼大是大非的問題，平常日子是基本會被忽略的。而在萬眾趨利，物慾至上的「主流」意識形態推動之下，「良心」也會越來越麻木，越來越不敏感。所以正義被邊緣化也屬自然，而史黛林的境遇，也決不是偶然。
還有漢尼拔，他不是惡魔，而是個被誣以惡魔之名的正義的鬥士。所有他殺而食之者都是罪有應得。但是他傷害的是那一群「主流」，比如維傑、比如帕齊、比如保羅——，是那一群掌控著國家機器也掌控著輿論的人，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會被妖魔化。只有史黛林給了他最公道的註釋：「為了報復那些侮辱他的人，他才偶爾充當劊子手。」
——
所以，穿體面衣服、說漂亮話、站高位子的人，很可能內心骯髒卑劣、豬狗不如；而偏居一隅甚至困身牢籠、地位卑下的人，也很可能滿懷正義。
所以，自古，從來，古今中外，就像漢尼拔說的：「判斷一個人，身份是不足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