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暴力的合法性問題

   實際上，我本來是看了國產片《硬漢》想到這個電影，如果說《硬漢》第一部還以近來國產片稍有的「硬氣」和「血性」吸引眼球的話，第二部竟只能通過讓一個美女的白花花的大腿晃來晃去製造噱頭了。不就一個「正義戰勝邪惡」的主題嘛，卻通過主角裝瘋賣傻遮遮掩掩地繞來繞去——反倒真讓人覺得這個電影是在「反諷」了：現今的社會狀況下，還真是只有傻子或者弱智會去捍衛正義？……

    於是我想起了以前看的電影《守護家園》（又稱「威震八方」、「以暴易暴」），其實這個電影本身不過是一個火爆激烈的動作片，但其面對惡行而發生抵抗和懲治的暴力卻是相當的明火執仗。故事在主角退伍特種兵克里斯的家鄉小鎮中發生，在這個相對較為封閉的環境中，假定民主所確立的秩序是溫柔和脆弱的呢？電影的一個名字給了一個答案：「以暴易暴」——相對於《硬漢》那裡捍衛正義者的羞答答和瘋瘋癲癲，這個答案當然更為理直氣壯。於是我們看到壯碩的男主角將惡棍們一頓暴打，感受到的似乎不止是快意恩仇，更多的則是是非分明。

    我時常在想，《硬漢》在正邪對立的情況下，卻對正義之守護者的行為總有些曖昧不明，大概是面臨著類似「合法性」的問題？但其實只要是暴力，都面對著這個問題啊，那麼可以看看《守護家園》中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了，這其中有許多內容和細節值得玩味：

    在正常秩序下總會有一些非常規的惡行潛藏著，一旦其得勢則周邊全都雞犬不寧。這時候當然需要同樣非常規的、但卻是正義的暴力果斷出擊了，但就算某種暴力是正義的，卻面臨著暴力本性即是非常規、反秩序的問題。為了處理這種「悖論」，電影《守護家園》的方式是讓正義的暴力重拳出擊時師出有名——即讓其合法化，片中，威猛的男主角單槍匹馬搗毀賭場後，法庭的陪審團認為其無罪，使得「暴力的反抗」合法化，其後男主角掃除販毒涉黃、橫行鄉裡的惡棍，他的身份已是小鎮的警長，這是使「暴力的懲治」合法化……讓正義者的暴力在民主法治的規制中運行。

    不知道電影《守護家園》中對正義暴力的這種「合法化」處理在現實情況中可操作性幾何，但似乎就我們所見所聞來說，在他們的社會政治中，陪審團制度是的確存在且有一定歷史傳統的，而去做警察公務員似乎也並非十分困難的事情。

    但中國的現實社會情況則大相逕庭了，我們的法制中不存在陪審團制度，現實中法庭的判決不是不會出現不合常規的現象，但只會產生「李莊案」、「南京徐老太案」之類的情況，卻很少出現讓「正義的施暴者無罪」這樣的情況；同時，在我們這個國度里，公務員，尤其是「公檢法」系統裡的公務員那都是我們要通過激烈競爭、削尖腦袋、走通關係還不一定能得到的肥差，心懷正義者恐怕一旦走上這個位置都多已麻木不仁了——你還期待他果斷絕絕、無所畏懼地對邪惡進行以暴制暴？

    但中國也存在萬惡的帝國主義國家相似的情況啊，《守護家園》中男主角說：「我在這個鎮上長大，人們以前走路都抬頭挺胸，他們不會想讓邪惡的賭場來代替木材廠，他們不可能任由毒品被任意賣給小朋友……」我們同樣有此認知。認識上相似，但對正義暴力之合法性問題卻面臨著中國特色和具體國情無法逾越，於是中國的電影聰明地想了一個辦法，於是我們在電影《硬漢》中看到了「專打壞人的老三」其實是個傻子——如果正義暴力的實施者是個傻子、是個智障，那麼其帶來的結果仍然是正義、秩序，但暴力本身卻不再面對合法性的困境和悖論了。

    然而，這樣卻帶了另一種困境了。其一是對現今社會的一種「反諷」，「老三」是集正義感和破壞力於一體的傻子、笨蛋，但維護社會秩序的重任卻對這種人患上了依賴症，這是個什麼社會，是怎樣的一群人？其二則是對合法性問題的一個閹割，中國曆史上不乏自認為「正義的暴力」橫空出世，只是實施者們也對暴力的合法性問題並不關心，他們的解決方式並非通過程序將暴力本身合法化，而是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替天行道」或者「清君側」之類的口號——現今時代里，當局當然嚴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替天行道」，於是電影《硬漢》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告訴我們：「看看，那個和壞蛋打架的人，其實是個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