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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無天--City of God

上帝之城/无主之城(港)/无法无天(台)

8.6 / 801,455人    130分鐘

導演: 費南多梅雷萊斯
演員: 亞歷山大羅德里格斯 李安度費爾米諾 道格拉斯席爾瓦 艾莉絲布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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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你個大頭鬼啊

2011-05-02 22:40:49

視聽語言分析《上帝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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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的開始是從一個磨刀動作特寫切入的,片頭的鏡頭大量地運用了特寫:磨刀的特寫、彈琴的特寫、敲鼓的特寫,切胡蘿蔔的特寫、殺雞的特寫、跳舞的腳的特寫、調酒的特寫、雞掙脫繩索的特寫……一連串動作的特寫閃切配上背景音樂是巴西特有的歡快小調,使得片頭的節奏感非常強烈。給人感覺他們正在慶祝著什麼,氣氛十分歡快。但是全是特寫的切換讓人看不清故事情節的展開,引得眾人強烈的好奇心想看清楚這到底是怎樣歡快的一個場景……直到最後雞掙脫繩索跳下,接了一盤雞血的特寫,再切換了雞從轉角逃出來的全景,巴西小調也立刻停了下來。這一特寫到全景的切換讓觀眾的好奇心刷地一下靜了下來,360度地調整了影片的節奏,預示著故事情節準備展開了。
但是片頭到這裡還沒有結束,一個黑人發現了這只要逃走的雞,大喊著要抓住這隻雞。導演給了黑人面部的特寫,一大批人聽見他的喊話後紛紛跑去抓那隻雞。巴西小調又開始了,把剛剛給觀眾緩下的節奏又給提了起來,一隻雞的逃命開始。以奔跑的人群為視角的追逐,晃動的手提鏡頭特寫那隻逃命的雞,接連的快速剪接和高反差街景,歡快的巴西小調和人群狂妄甚至無知的歡笑,這部電影帶著濃烈的民族氣氛讓人慾罷不能。看到這裡,影片給人的感覺應該是輕鬆歡快的。直到後面追著雞的一群年輕人紛紛掏出槍時,我開始發現這部電影並不單純了。
鏡頭隨著逃跑的雞跳出了馬路,帶槍的青年人群追出了馬路,遇到了故事的主線阿炮,不遠處有些警察,而被這群人圍堵在畫面中央的阿炮,則不知該往哪逃。鏡頭以阿炮為中心,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來回各180度,好了我們看出他現在情勢危急。再接著鏡頭繞著他轉了360度,整整轉了兩圈。第一圈鏡頭一轉,觀察完了整個局勢;第二圈鏡頭再轉,轉回了60年代。故事以倒敘的形式拉開了序幕。


少年三俠的故事

影片的敘事方式和大段內容的把握分切到位,中間電影技巧的運用,包括小故事的標題、包括拍攝角度、詳略設計、架構安排,都純熟到位。從結構而言,影片是打散的,先後出現了六七個故事,但實際上卻又是完整的。本片橫跨六十、七十至八十這三個年代,鏡頭的一次閃回,就可以橫穿一個年代,完美地銜接起下一個年代的故事。
影片首先敘述的是60年代少年三俠的故事。
阿炮,這個類似於旁白式的人物,從他的視角來將這個精彩又很震撼的真實「故事」呈現給觀眾。
60年代的三個少年,無所事事,雞鳴狗盜。阿炮用一個孩子的視角告訴我們,少年三俠的故事在上帝之城很有名。其實,只是童言無忌罷了。這個童言無忌式的英勇故事只是為了後面的小霸王的故事作一個鋪墊。
少年三俠最後全部在阿炮的眼球里徹底慘烈地謝幕。阿毛被警察射死的那天早晨,阿炮在去學校的路上,一輛車從頭身邊呼嘯而過,他再出現在鏡頭前已經是青年了。他追求安洛蒂卡,為她買大麻,和她一起吸食大麻。他改變命運的奮鬥之旅也僅指限於對一部相機的渴求。他為安洛蒂卡去黑仔的公寓買大麻的時候,下一個故事也理所當然地展開了。


公寓的故事

阿炮走進這棟公寓開始同我們敘述這棟公寓的故事。
這是這部電影最簡潔的一個故事了。定位的角度段落鏡頭,從公寓的最深處朝向公寓的門,段落鏡頭的主體部份是走道和這個公寓的中間的客廳。固定的位置和角度,固定的視角。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鏡頭之中:發生、變遷、死亡、結束、繼續、重複。
這也是一種非常淡漠的鏡頭語言。就像是坐在窗前,絕對客觀地看著窗外所發生的一切,毫不動彈地觀望,不管窗前發生的那一切如何動人心弦。極盡漠然。
這也許也是這部電影裡最長的一個鏡頭,不是長鏡頭,而是時間跨度上最長的一個鏡頭。直接從60年代進入70年代末。所有的一切。這個段落鏡頭裡大多時候是那種多幀鏡頭,比平常的24幀/S多出一倍不止。
也許可以說,這個公寓的幾經易手,是整個上帝之城裡最糜爛有陰暗的世界裡幾度的沉浮。於是段落鏡頭更多的時候意味著的是上帝之城從原來的個人經營到後來的集團式經營的毒品市場的發展模式的一個縮影。從這個意義層面上講,這個段落鏡頭被導演賦予了太多太多東西了。
這個段落鏡頭更多表現了導演對於鏡頭熟悉而超強悍的駕馭能力。定位鏡頭的運作在這部電影裡近乎成熟。在我看來已經是定位鏡頭的經典之作了。
好了,到了這裡鏡頭又回到了故事開始時阿炮找黑仔買大麻的一幕,從而順利地展開下一個故事。完美的插敘,無瑕的銜接。我不得不再次感嘆導演敘述故事的功力。


小霸王的故事

所有的故事其實都跟這個故事有關。或者說,所有的故事其實都著千絲萬縷的牽連,以一種連續性的斷歇苟喘殘存。
一個叫小豆子的小男孩,後來改名叫小霸王黑男人。在整個七八十年代,幾乎是他主宰了整個上帝之城。
在60年代少年三俠的故事裡,小豆子只是一個小小的跟班。然而卻是他給少年三俠提供犯罪的點子。而且因為他痴迷於殺人的慾望而最終把少年三俠趕上了絕路。
少年三俠的故事結束的最後一個情節是小豆子對鐘點賓館的搶劫計劃。他們並沒有殺死任何一個人,是小豆子把搶劫案變成了槍殺案。而這個案件僅僅只是小豆子的霸王之路上的第一個起點罷了,是他提前地結束了少年三俠的故事以及他們的時代而帶著整個上帝之城進入另一個黑幫時代。
公寓是70年代的上帝之城的縮影。70年代的小豆子和班尼混得不錯,他們有足夠的犯罪天分。公寓最終歸於小霸王的時代,意味著上帝之城基本上被小霸王一統天下的局面形成。
過往的時代已經永遠地成為過去了。公寓的故事其實只是小霸王的整個故事裡的一個註腳罷了。


意圖犯罪

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終於講到這個旁述者——阿炮身上了。阿炮是個可憐的孩子,至少他的身上存著的善良和作為一個好人的素質。然而在他身上更多的時候還可以看到的是一種無力的掙扎。意圖犯罪,是因為作為好人在上帝之城裡的窘境,被欺負,沒有前路,困惑以及永遠不停的擔憂。
意圖犯罪是他想著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最快的路途。他的嘗試最後都以帶著戲謔味道的失敗告終。好人,終究只能是好人。他有他的路子,在這部電影裡,他的姍姍道來流暢而客觀地述敘了上帝之城的60到80年代里所有的犯罪勢力的更替和發展。而在他的身上,至少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在努力向上的孩子。意圖犯罪是他的掙扎,也是善與惡的鬥爭。而他,在這部電影裡也許是漠然送給我們的唯一的希望和祈盼了。


班尼的歡送會

班尼是上帝之城裡最酷的流氓。也是這個城裡最好的流氓。他是小霸王最好的朋友和死黨。他和小霸王是兩個極端的人。他本人對小霸王起著緩衝和中和的作用。他也是整個上帝之城黑暗勢力最陽光面的代表,整個上帝之城裡黑暗勢力制衡的最關鍵的人物。
他和小霸王從小一起犯罪並且分享著他和小霸王一起打下來的江山,而他和紅毛又是好朋友,所以,上帝之城在他的控制範圍之下至少還保有一種短暫的平靜。上帝之城一分為二,而他是制衡點。
班尼為人太好,所以他並不適合當流氓。所以他要告別小霸王和他的事業,找一個農場和女朋友一起抽大麻聽搖滾音樂。
光影,斷幀,剪輯。歡送會上的搖曳是班尼最後的狂歡。沒有人想讓他死,可是他死了。無辜地替小霸王抵擋了一顆子彈。也許,他是小霸王唯一的一個朋友,所以,他死的時候小霸王發狂式的咆哮描繪著小霸王僅有的溫情。
他的死是整個上帝之城制衡點的淪亡。戰爭的開始和他的死有著密切的聯繫。如果他不死的話,小霸王不會去找紅毛復仇,不會遇上帥奈德的女朋友,不會和帥奈德結下血海深仇,不會最終和紅毛開戰。
班尼的歡送會也許也是整個上帝之城最後的狂歡了。歡送會,送走了班尼,也送走了小霸王最後的忍耐,送走了紅毛和小霸王和平共處的美好時光,也送走了上帝之城最後的安靜和祥和。在此之後,短暫的和平徹底終結。
這個故事是這部電影裡最大的一個轉捩點。之後,一切淪陷。


帥奈德的故事

帥奈德是不是一個英雄呢,很難定義。
一個帥好人,一個老實巴交的努力想擺脫上帝之城的人。上過學,當過兵,練過空手道,兵營的第一神射手,抱著離開上帝之城以及貧民窟的希望而最後絕望地淪為兄弟。
他的身上我們看到的也許是一種更讓人絕望的掙扎。他不喜歡暴力,不喜歡殺戮,熱愛和平與愛。他也曾經為此而努力地維繫著自己的生活。
然而他的努力最終還是被小霸王的瘋狂而徹底地毀滅。
他的掙紮在於他的整個淪陷的過程。他毫無選擇地加入了紅毛的組織。因為上帝之城裡只有紅毛才能收留他,紅毛是小霸王之外唯一的殘存勢力。而他的淪陷在他們的三次搶劫里完整地表現出來了。他的淪陷依舊帶有濃烈的宿命色調,然而他最終還是成了慾望無辜的犧牲品。帥奈德是這部電影裡最讓人絕望的一個符號。


結束的開始

最後,片頭那隻逃命的雞又出現了,背景音樂還是巴西特有的歡快小調,然而現在我知道了,做為黑幫之間槍林彈雨火拼前的背景配樂顯得有些詭異,震撼的效果增強了。這個生猛、狂野的上帝之城,上帝對它已不再眷顧,而它自己又放棄生存的希望,變得自甘墮落與沉淪。
鏡頭又轉了360度,阿炮還在幫派對峙的中央,大火拼即將上演……他的人生到頗有點類似那隻雞,面對同伴被宰殺嚇得魂不附體的小雞飛快地奔跑,當它孤立無援的站在路中間,面對前後追擊的時候卻無意中將要殺他的人引上了絕路,自己勝利逃亡。因為他喜歡攝影,內線使他能拍到槍伙的照片,而報紙靠賣暴力內幕奪彩。
電影裡快門按動,彷彿槍聲,也像是為詮釋生命意義做定格與放大。
 
片子也用傳統拍攝手法,拉美的陽光,窮破的斑斕,自然與人造景觀互相擠壓,這部份十分有調性的畫面,與細緻的人物刻畫,跟紀實風格部份奇妙地和諧著。
我十分欣賞導演所運用的那種華麗的影像和花哨動感十足的鏡頭剪輯方式。片中有迷幻的MTV式的剪輯片段,晃動的手提機鏡頭、 360度自轉和公轉鏡頭、快速切換鏡頭、跳躍閃動的鏡頭、特寫、甩鏡頭等等晃得人很是眩暈,這更襯托出本片情節的流暢和乾脆俐落。空鏡頭將熱內盧猶太區這個不可思議的黑暗貧民窟完全展現在世人眼中。暴力但不血腥;沉重但不裝逼;藝術而真實;繁長但清晰;角色多但不混亂,情節雜但不散漫;跨度長但不致人睏倦,色彩暗但不污染視線。你可以將主線看成阿炮脫離上帝之城之線,也可以看成小霸王發跡到滅亡之線。
這部電影像一篇唯美的散文一樣讓我讚嘆不已,當然這裡指的是這部電影本身的述事結構。形散而神聚。看似散亂的模式,用旁觀第三人稱的角度講了幾個故事。幾個主角輪番上場,用一種細膩、明顯卻又隱蔽的方式聯繫著所有的故事。於是散亂的結構下是比平鋪直述顯得更細密而精巧的計算。有很多細小的地方,只有回頭來看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許多情節顯得太戲劇化,也許導演的用意即是刻意的突出所有人的命運都交織在一起
電影的劇本非常考究而不落俗套。講述故事的方式已經非常接近藝術。這是這部電影最閃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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