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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焚身--Incendies

焦土之城/烈火焚身(台)/母亲的告白(港)

8.3 / 200,549人    131分鐘

導演: 丹尼維勒納夫
編劇: 丹尼維勒納夫
演員: 魯比娜阿扎巴爾 梅麗莎德索蒙斯波林 馬克西姆葛迪特 雷尼吉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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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14 01:49:53

是愛還是恨?該原諒還是該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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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加拿大電影,由加拿大導演丹尼維勒納夫執導,改編自由黎巴嫩裔、加拿大籍劇作家兼導演瓦吉穆阿瓦德的舞台劇。這部影片在加拿大囊獲數項大獎,也入圍今年美國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但結果敗給了丹麥的《更好的世界》。有趣的是,《焦土之城》與《更好的世界》有完全相同的主題,但故事情節和拍攝手法卻如天壤之別,奧斯卡獎評委最終選擇前者,至少我個人覺得挺遺憾的。

與《更好的世界》一樣,《焦土之城》講述的主題也是暴力的往復循環,也旨在呈現一種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困境。然而《焦土之城》的格局更高更大,手法也更為寫實。如果說,《更好的世界》在結局安排上有種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放鬆感,那麼《焦土之城》的結局安排就是讓人懷抱著感慨與憤怒,卻沒有出口可以宣洩,有一種懸盪不已、哽咽心懷的窒悶。

《焦土之城》的原文片名是「火」,台版翻譯為《烈火灼身》,港版翻譯則為《母親的告白》,其中港版的翻譯最為質樸,在遠離原文意思的同時,卻表達出來影片的意涵。影片故事由一個難以理解的謎團開始,緊接著便以兩條敘事線平行推進,藉由舞台劇的換幕方式,影片被區隔為幾個片段,在每個片段裡頭,一條順時序的故事線緊緊跟隨著另外一條回憶的故事線,在此之間,現在與過去、誤解與真相不斷地相互映照,並最終融合出謎團的答案,然而答案卻是無比殘酷,調性也一路向下。

■珍妮和西門是一對自小生長在加拿大的雙胞胎姐弟,在母親納娃瑪文過世後,兩人從律師那裡得知母親留下一份非常難以理解的遺書:要他們將兩封信分別交到自己父親和哥哥手上後,才能安葬母親。姐弟兩人是在母親獨力撫養下長大的,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還活在世上,也不知道還有一個哥哥的存在。如今母親卻要他們找到父親和哥哥。

對於母親的遺言,弟弟西門認為是母親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下產生的,加上一直以來,母親就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因此他決定對母親的遺言棄之不理。然而姐姐珍妮卻執意要遵照母親的遺言,找出事情的真相,因為在母親生前最後的一段時間裡,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件事讓珍妮始終耿耿於懷。當時珍妮和母親一同去游泳,一開始都好好的,但是當珍妮從泳池中起身時,卻發現坐在池畔的母親突然陷入失心的狀態,對外界失去反應,就這樣一直到辭世。珍妮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要轉交給父親和哥哥的那兩封信外,母親還留給姐弟一個信封,裡頭裝著一本護照和一個十字架項鍊。在護照上頭,母親的模樣依稀年輕,護照上寫著的國籍是中東一個戰亂不止的國家。至此,兩人才知道母親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並不是加拿大。於是珍妮不顧眾人的反對,獨自帶著這兩個物件去中東尋找母親的過去,並在尋找的過程,第一次真正地認識母親這個人。

》》納娃瑪文出生於一個伊斯蘭教家庭,全家住在一個落後的小村莊。在納娃瑪文成年後,她陷入一段戀情當中,並未婚懷孕。在那個封閉的環境中,未婚懷孕是一件有辱門風的事情,是不能原諒的罪惡。納娃瑪文不得不與愛人私奔,結果愛人被她的兄長打死,自己雖然僥倖保住一條性命,卻在孩子生下來後,被迫骨肉分離。納娃瑪文生下的是一個兒子,這個新生兒的一個腳跟被刺上三個點,然後就被送到遠方的孤兒院。

納娃瑪文對家庭的桎梏極其憎恨,在兒子被送走沒多久後,她便逃離村莊,躲進一個天主教家庭中,並皈依了天主教。後來,天主教徒與伊斯蘭教徒之間突然爆發戰爭,納娃瑪文憂心兒子的安危,於是不顧危險地,她獨自穿越邊界去孤兒院尋找。然而當她歷經盤查、長途奔波後,卻發現孤兒院已經被炸成廢墟,當地人也告訴她,孤兒院裡的大人和小孩都被天主教徒給殺死了。

納娃瑪文懷抱著巨大的悲傷離開,她取下十字架項鍊,用頭巾包住頭髮,假扮成一個伊斯蘭教婦女以搭上當地的一輛公車。那輛公車上頭坐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行駛一段時間後,這輛公車遇到天主教徒的襲擊,大部份的人都被殺害。納娃瑪文在最後一刻掏出十字架澄清自己的信仰,才被允許活著下車。在下車之際,納娃瑪文從另一個母親懷裡強行抱走一個小女孩,試圖救下這個小女孩,但天主教徒察覺這並不是納娃瑪文的女兒,因此在放火焚燒公車的同時,冷血地將小女孩射殺於她的親生母親面前。就在這一刻,納娃瑪文心中燃起無盡的怒火,對天主教徒的恨意深達骨髓,她誓言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為死去的伊斯蘭教徒報仇。

納娃瑪文旋即加入反抗游擊隊伍,並在組織的安排下,混入一個天主教高管的家中擔任家教。沒多久,出現了一個大好機會,納娃瑪文毫不猶豫地槍殺了這個天主教高管,並因此遭到逮捕、關進監獄。那是一個環境極其惡劣的監獄,每個牢房只有大約3平米,不時傳出女性悽厲的慘叫聲。為了抵擋恐懼,納娃瑪文開始高聲歌唱,以此為自己和其他女囚犯帶來心靈的安慰。然而歌唱並未讓納娃瑪文遠離傷害。在獄中,獄警對她施以無情的強暴,她也因此而懷孕。納娃瑪文看著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心裡的憤恨讓她不斷捶打自己的肚子,試圖將腹中的孽種給打掉。然而她最終沒能得逞,孩子還是被生下來。

》》在進入母親的祖國後,珍妮一路尋找著母親生命的軌跡。她來到戶政機關,找到了母親出生的小村莊。面對的儘管只是一片傾圮的廢墟,珍妮還是興奮地打電話給弟弟,讓他傾聽母親故鄉的風聲。當珍妮繼續探訪母親離家後的行蹤時,卻被告知母親搖身變為一個革命分子,血腥暗殺過一名政要。珍妮來到那個收容過母親的天主教家庭,報出母親的名字後,遭遇的卻是充滿敵意的態度,珍妮迷惑了,不明白自己的母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珍妮繼續由南向北行,來到母親被長時間監禁的那所監獄,親眼目睹了環境的惡劣與狹窄,她不僅悲從中來,在痛苦中得知母親的人生竟是如此坎坷,陸續經歷失去愛人、失去兒子、失去自由的打擊與磨難。然而,當珍妮得知母親在獄中曾被獄警強暴並產下孩子,她心裡又驚又怕,她沒有勇氣再往下挖,於是她打電話給弟弟西門,哭訴自己的痛苦與恐懼。

西門馬上就飛來與姐姐團聚,連同而來的是母親所指定的那名代理律師,這律師在納娃瑪文過世前一筆一划地為她記下遺書的內容,清楚知道她的心意所在。律師動員了各種力量,幫助珍妮和西門找到當時在監獄裡為納娃瑪文接生的女人,也找到知道納娃瑪文大兒子下落的人。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極其殘酷與不堪,遠遠超出兩人所能承受的界限。

接生的女人證實了納娃瑪文在監獄裡生下的是一對龍鳳胎,就是珍妮和西門—他們的父親竟然是一個強暴犯!而知道納娃瑪文大兒子下落的人,證實這個男孩並未死在轟炸當中,而是與其他孤兒院的孩子一起被天主教徒們帶走。這些孩子後來被訓練成殺人的機械,專門殺害伊斯蘭教徒,包括無辜年幼的伊斯蘭小孩。納娃瑪文大兒子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後來更被派到當地的監獄擔任獄警—這監獄就是納娃瑪文被囚禁的地方,而那個強暴納娃瑪文的獄警就是這個大兒子!

》》謎團終於被揭開了,珍妮和西門的父親與哥哥竟然是同一個人。那天,納娃瑪文和珍妮一起去游泳,在游泳池畔,她看到一雙男人的腳,其中的一個腳踝上有著三個黑點。沒想到,她日思夜想的兒子、那個與自己所愛的男人共同生下的骨肉,竟然就在眼前!納娃瑪文爬上岸邊,一步一步地走到擁有這雙腳的男人身後,然而當男人轉過身來,她所看到的那張臉,居然是自己多年來一直怨恨著的男人,那個囚禁自己、虐待自己、強暴自己的天主教獄警!知道這一切後,納娃瑪文如何能不崩潰、又如何能夠保持理智面對一切?

》》在得知這些不堪的事實後,珍妮和西門抱頭痛哭,緊緊擁住對方以求慰藉。天地之間,只有對方知道自己的感受有多痛苦,只有對方理解這種無從怨恨的怨恨,這種無力原諒的原諒。但在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將兩封信交到那個既是父親、又是哥哥的人手上,讓母親的屍骨得以安葬,心靈獲得慰藉。在面交那兩封信時,兩人臉上帶著一切釋然的表情,他們選擇了與血親相認、與往事和解。

■在看完這部電影后,儘管結局看似完滿,但情感上很難不感覺痛苦和窒悶,有種胳臂拗不過大腿、人鬥不過命的無奈情緒。納娃瑪文有錯嗎?命運對她殘酷,於是她回報以恨。大兒子有錯嗎?環境教他恨,於是他回報以殘酷。他們都做了自己必須做的事情。那珍妮和西門有錯嗎?他們身上留有加害人的血液,也留有受害人的血液。他們又該向誰報復?對誰殘酷?

納娃瑪文在臨終之際,明白這一切不是任何人的錯,但只有原諒才能讓所有人從恨與殘酷的煉獄當中解脫出來,因此她留下了那個奇怪的遺囑,留下兩封寫給同一人的信,而不是直接將事實告訴珍妮和西門。她要珍妮和西門親身走過自己的人生,親眼看看自己經歷過的磨難,用他們的雙眼、用他們的雙腿全心地感受這一切後,再決定是要愛還是要恨、該原諒還是該遺忘。在生命的盡頭,納娃瑪文希望三個孩子能夠和解,能夠原諒命運、原諒別人、也原諒自己。身為母親的她相信,如果珍妮和西門選擇了恨,那全是自己的錯,她願意背負這樣的罪責,讓屍骨不得安歇。

■不可諱言,《焦土之城》講述了一個讓人極其不安的故事,以亂倫來衝擊人們對戰爭、對宗教、宗族衝突的反思,全片的拍攝大量使用自然光,輔以傾圮、殘破的家園,將暴力與傷害的戲劇效果提升到極致。比起《更好的世界》來說,手法和劇情都更為強烈和殘酷。

導演先是透過雙線的敘事手法來製造對比效果,讓觀眾先後透過納娃瑪文這個母親、以及珍妮這個女兒,在時空交錯之中體會不同時代、不同立場下的立場與感受,再通過簡單的畫面片段、少量的對白,以及幾個關鍵性的特寫鏡頭,將人物在其中那種無法言喻的憤怒與痛苦、怨恨及悲傷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讓觀眾經歷受害者與加害者、憤怒與悲傷的複雜情緒,進而陷入一種鬱悶難解的狀態之中。

《焦土之城》雖然在奧斯卡外語片的競賽上鎩羽而歸,但它在IMDB上卻獲得8.2的高分,遠超出《更好的世界》的7.7分,顯見觀眾並不會因為影片口味過重而有所排斥。值得一提的是,在影片開頭和中間,有兩組鏡頭分別呈現納娃瑪文及其大兒子那充滿憤恨的神情,而在這兩組鏡頭之外,影片的配樂響起的卻是英國搖滾樂團「電台司令(Radiohead)」的、《Like Spinning Plates>。這兩首歌都選自「電台司令」的第五章專輯《失憶Amnesiac》,而這張專輯的封面便是一個人站在一片火紅中,傳遞的是置身在創傷之中的感受,與影片形成完美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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