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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一條蟲--Office Space

上班一条虫/办公室一条虫/老板靠边站

7.6 / 287,842人    89分鐘

導演: 麥可傑治
編劇: 麥可傑治
演員: 朗李文斯頓 珍妮佛安妮斯頓 安傑納杜 David Herman (Ⅰ) 蓋瑞柯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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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al self

2011-03-13 23:35:01

我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從工人異化視角看Office Space


如果一早起來,你發現自己只有摔了鬧鐘的慾望,而完全沒有想要上班的心思;然後不情願地「爬」到公司,卻對開啟辦公室的門把手產生莫名的恐懼;在公司里上班,「不丟掉飯碗」是你唯一的工作動力;總而言之,你是渾渾噩噩得來,渾渾噩噩地過,再渾渾噩噩地去——那麼「恭喜」你,你已經進入了「工人異化」的狀態。這是Office Space這部電影最直觀地告訴我們的事。
馬克思最早提出「異化」這個概念,他所描述的,是工人階級在生產過程中,個人與勞動產品分離,使工人不僅不能從勞動成果中實現價值,反而被自己的勞動所束縛。異化了的人,在工作過程中常常感到疲倦、折磨和痛苦,就像電影裡幾乎所有的公司職員一樣——「面癱」——永遠呈現出一副充滿疲態而毫無表情的僵硬的面目。在馬的理論里,異化有四種形式,一是工人與其人類本質的異化,二是工人與工人之間關係的異化,三是工人與自己的勞動產品的異化,最後是工人同自己的生產活動的異化。在此基礎之上,西曼、布洛內爾和伊斯雷爾對「工人異化」的概念進行了深化,他們認為,可以從四個更微觀的心理感受去解讀工人異化的狀態。
首先是無能感,即工人無法控制勞動過程,無法控制自己的工作性質。職員通過合同和公司建立關係,只要合同不解除,就得為公司賣命奔波。如果在整個工作過程中,職員發現自己只是碩大的機器上一個極渺小的螺絲釘,或者說是公司裡的一枚棋子,公司叫去哪就去哪、叫幹嘛就幹嘛,而自己卻失去了對這份工作的自由和控制力,那就可能會產生這樣的感覺。主角Peter有這樣的遭遇:上司「請」他週六來「幫忙」加班,實際上他不得不去,沒有說「不」的權利;並且因為公司沒有「及時」找到足夠的人手,所以他週日也被「請」來加班,否則飯碗難保。另一位職員Milton的座位被要求從窗邊移到辦公室中間,最後被要求移到公司的角落,一步一步,眼睜睜看著自己喪失自由,Milton卻對此無能為力。觀影過程中,我們發現作為公司管理層的Lumbergh有一句頗具意味的台詞,他常說「If you…, it will be great.」實際上這是他發佈命令時的慣用句子,命令一旦發出,就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if」本來是表示假設,然而在這裡,「if」卻變成了對將來的一種「肯定」;「great」本來可以用於激勵,在這裡卻成為了迫使職員做某事的「壓頂大山」——這是多麼大的諷刺。Lumbergh是公司利益的代表,由此看出,公司的利益完全站在了和職員對立的一邊,並且把職員看成了公司無形鎖住了的附屬品。這樣的狀況下,無能感自然而然就生出了。
其次是無意義感,指的是缺乏目的:工人不能把他或她的工作與個人目標和組織的更大目標結合起來。我們的理解是,這就是工作本身和工作目的之間的分裂。就像個性和個人發展的關係一樣,本來個性是個人發展的其中一個方面,但是若二者分離,則二者可能背道而馳,向著兩個相反的方向發展。到極端處,個性和個人發展就可能形成令人痛苦的互相抑制、甚至破壞的關係。「工作目的」本來是「工作」的一個方面,是工作行為的追求。但是當你所做的工作和自己的追求相背離的時候,這樣的工作又有什麼意義呢。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與自己的追求相背離的工作並不是工作者最初的選擇,就像電影裡的件工程師們,來到件工程公司並不與他們的能力和追求相悖。這種無意義感是在實際參與工程中慢慢產生的,是由工作帶來的。Peter曾說過一段話,大意是我整天對著電腦校對數字編碼之類的,對此已經厭煩透頂。本來校對是件工程師可以完成的工作,但是公司並沒有繼續挖掘工程師的潛力,而是日復一日地讓他們重複簡單而無挑戰性的工作,這便引起或加劇了公司職員的異化。工作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價值,但是工作並沒有帶來這樣的效果。那也難怪工程師們整天都是滿腹牢騷,對公司積下了深深的不滿和怨恨了。
再次是孤立感,即工人缺乏對組織本身的歸屬感、不能將自己與他或她的同事結合在一起。這點在電影裡極為突出,比如公司里一位穿紫色衣服的女職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同事的名字,發資料的時候就出現了很多錯誤;再如工會組織職員給Lumbergh過生日的時候,全體職員都面無表情地、形式性地唱生日歌,歌聲自然是不堪入耳;還有分蛋糕時,Milton被要求把蛋糕往下傳遞,可是蛋糕快沒了,他前面的職員「們」就不再主動往下傳遞蛋糕了。而在此之前他們還以怎樣「無私」的姿態去教訓Milton。我們之所以強調「們」是因為這是整個職工群體的共同特徵,每一個人在這樣的公司里都喪失了基本的人情世故,喪失了和別人共處的能力。他們已無所謂自己和別人是怎樣的關係,因為實際上他們只有工作上的依附,除此之外毫無瓜葛。這一點,我們認為是由公司里極細密的分工和科層制引起的。當工作變得越來越簡單化時,當工人參與勞動過程的影響降低時,當工作關係和工作任務變得越來越正式時,異化程度就更加厲害[Seeman,1961;Blauner,1964;利茨爾和瓦爾扎克,1986]。而層層嵌套高度正式的科層制則使得工作僵化,甚至窒息了職工的主動性和創造性。職員們生存在一個鐵的牢籠里,沒有聲息。這又如何讓他們產生對同事以及組織的合作欲和歸屬感呢?
最後要談到的是自我疏遠,或稱自我異化,工作使工人無法表達獨特的個性,如創造力和獨立的判斷力。電影中有兩個對應的情節。其一是辦公室裡一個不斷重複「Just a moment」的女人,她大概是電話答錄員,胖墩墩的身軀端坐在辦公椅上,一動不動,臉上畫著濃艷的妝。如果不是她的嘴巴一直在蠕動,別人大概會以為她是一座雕像。其二是公司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而精簡機構和人員,管理層在職工大會上宣佈這個消息的時候,這些人臉上竟然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沒有懊惱,沒有焦慮,沒有痛苦,更沒有抗爭。頂多就是把眼睛睜得比平時大了一點,然而沒有一個人說話來維護或者表達自己。我們認為這已經是異化所能達到的「極品」狀態——讓工人失去了自我。人本來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生活需要、能力需要而去工作的,可是最後卻成為了勞動的奴隸。更進一步,失去了否定性和批判性之後,人就開始滑向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的人。
以上,都極大地降低了工人對工作的滿意度,而工作不滿意換來的代價非常的高。當不滿意的情緒逐步積壓,並在某一個時點突然爆發的時候,就會對工作、工作場所等帶來難以彌補的損失。一個人的不滿尚且可以通過「移情效應」得到「傳染」,更何況一群人的不滿呢。電影的最後,Peter、Michael和Sammy共同謀劃了一起犯罪,而嘮嘮叨叨的Milton也終於「實現了諾言」,一把火燒掉了整個公司。這算不算是階級行動的影射呢?由於影片並沒有明顯表現出某種剝削和壓迫的關係,所以我們暫時不能下這一定論。但是如果根據階級運動的原理來推導,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階級運動最終是會發生的。
我們在想,這部影片的意義在哪裡?是要我們跳出異化嗎?可是馬克思並沒有給出脫離異化的具體方法,只是認為共產主義社會才是真正沒有異化現象的社會。那麼是為了反映或者是說揭示這些異化現象,從而警醒企業要有有效的分工和管理模式嗎?又或許是要鼓勵陷入困境的人敢於反抗,不要在日復一日的無聊工作中失去自我、磨滅精神嗎?也許都是吧。我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因為不是我想要的工作,不是我追求的目標,不是能讓我有成就感的工作。一旦陷入這種困境,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無論是個人還是組織,都應該重視自己在勞動過程中所處的地位和可以發揮的作用,互相尊重、互相信任,讓勞動過程保持正常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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