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就是那句，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作者：李天三

首先，我會有很多劇透，萬一沒看過，要思考下再接著看。

我覺得這片子可以拋開同志片的噱頭，只是當做一部普通的電影來看，因為，同性的愛情，只是這一切救贖的緣由，就像harry和david的愛情，只是全片的線索

英俊的哈里，即使年老依然英俊的哈里，他的英俊來自於歲月，來自於他的內在，那個瀟灑，風趣，熱情的男人，誰會覺得他不英俊呢……（當然，他確實非常帥[廢話！]）

harry是一切的源頭，harry是一切的線索……他的探訪貫穿起了整個故事，他的自我救贖是全片的主題……

一切都因為太年輕……沒錯，就是這樣爛俗的理由：太年輕……太年輕，所以會愛，用力愛，狠狠地愛……太年輕，所以不懂愛，不懂勇敢，不懂堅持……太年輕，所以畏縮，所以害怕，所以犯錯……

harry老了，他似乎平靜的生活也許已經讓他內心最深處的負罪感得以平和……但臨終的戰友打破了這虛偽的平靜，也終於讓年老的harry開始面對內心深處塵封的過去和黑暗，開始思考，開始了自我的救贖……

故事很簡單，幾個年輕的海軍在醉酒時毆打了一個同伴，甚至用電機咋斷了同伴的右手，之後，五個人都不同程度地後悔，不願面對當年……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作為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harry要面對的，是自己塵封的愛情……

那幾次驚鴻一瞥的閃回，讓我們看到了當年發生的一切……兩個英俊的年輕人，傳情的鋼琴
和戰爭的歲月沒能阻隔的愛戀……

是harry最先親吻了david，那輕輕的一吻如同鳥兒的輕啄，好像羽毛覆蓋在david的唇上，那時他們剛剛穿上深藍的海軍服，鋼琴的合奏就好像兩人在敘說彼此的心聲，伯牙子期，音樂永遠是比言語更加誠實的溝通……這樣的自然又突然，david那孩子氣的幸福表情和恍惚的呆滯成為了全劇最美好的瞬間……

他們愛戀，自然而然的發生，自然而然地生長……

但那是上世紀的三四十年代，那是個同性愛甚至會被逮捕的時代，而且，即使這個世紀初，在當年harry和愛人的隊伍里依然執行著「don't ask, don't tell」的潛規則，如果被公開，就相當於宣告了自己服役的結束和眾人的凌辱……

所以，在當年的那個年代，對於年輕的harry，他所作的一切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能夠理解，不代表能夠原諒……

我愛harry，即使老了，他依然堅強且如一道陽光一樣照亮別人的生命……所以，david一直愛他，怎麼會不愛呢？

但david出現後，我更愛這個老人……當年的悲劇，數十年的寂寞，卻沒有改變他的感情。
harry說，你還記得當年一起的人麼
他說，船上的？然後搖頭，我可記不得他們，因為「I am not in love with them」——不管記不記得，那時我只看得到你啊

harry說，我當年太害怕了，我怕他們知道我和你有一腿（have affair）會怎樣……
他說，an affair？然後看著自己的愛人，輕鬆地說：「我可不這麼看，我都已經準備好跟你共度一生了」——所以，直到現在，你依然只是當我們是隨便搞在一起？可我一直都是準備跟你攜手一生的……
不管心裡多悲傷，看著窘迫的愛人，他還保持著少年一樣欺負得逞的得意和笑顏

當他平靜地揭開那鮮血淋漓的真相——是你啊，就是你，the man I loved，當年最後廢掉你愛人那隻彈奏鋼琴的手，那隻曾經和你一起合奏過愛的頌歌的手，那隻你曾經緊緊握過的手的人……就是你啊……
但面對驚駭且不知所措，張口卻沒有言語的愛人，他只是輕鬆地一句「我們進去吧」就帶過……輕描淡寫，彷彿自己那殘疾的右手無足輕重……

在用餐時，他記得當年和harry吃東西的每個細節，他依舊孩子氣地把自己餐盤中不要的配料丟給harry，幾十年過去了，他彷彿還是當年那個愛你的少年……他知道harry這幾十年歲月的每一個細節，他知道他的婚姻，他的兒子，他的離異，他的新生活……在那深沉的愛後面，究竟是怎樣的悲傷：幾十年，自己的愛人依舊沒有勇氣面對他們的愛，選擇結婚，過著最「正常」的異性戀生活，即使最終離異，依舊沒有來尋找自己，而自己，在看到愛人的字條後，變義無反顧地來到了這裡，見他一面……

david那麼熱切，依然笑容溫暖，眸子明亮……一如當年……
他也許只是要個答案，給harry，也給自己，但無疑主動權依舊在harry手裡……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有勇氣了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依舊愛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真的明白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跟我一樣嗎？

對於當年harry對自己的傷害，也許他早就原諒了，不管傷害多深，面對這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男人，他怎麼能恨得起來？

但就像他說的，我的愛人，請相信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努力，非常非常努力低讓自己理解你……
是的，你的害怕，你的畏縮，你的過錯，你的愛戀……這一切我都明白，你的苦衷我可以理解，但我真的，難以釋懷……

假如，你如我一樣，終於敢擺脫這束縛，愛我——不是要我知道，不是要我明白，而是向我表達，是行動……我可以放下心中的難以釋懷，放下過去的一切，就這樣，如同當年，用愛，回報你……

但，如果你還有一絲遲疑，還有一次猶豫，那麼，抱歉了，我的愛人，即使我的一輩子都用來愛你，我依然要離開你，不能這樣就荒蕪了自己。

我喜歡david，因為他勇敢，他堅強，他害怕卻用愛來支持自己爭取……
他太可愛，雖然強裝風趣、鎮定，但見到幾十年未曾面對的愛人，即使自己一直默默地看著他，依然緊張得不成樣子
他出現，依然如一個少年一樣，幽默，開朗，開著愛人的玩笑，眼中卻是無限的深情……
還有憂傷……

是的，憂傷……

因為，他發現，harry似乎還是那個harry，英俊的harry，風趣的harry，愛自己的harry……無法拋下一切的harry……

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原諒你，那我便原諒你，我說到做到……說出這些時，他眼中的悲傷如同harry回憶的潮水，洶湧而出……

這麼多年了，你難道還是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痛苦，你的內疚，你的懺悔，你的「當初不應該」……你自己無法原諒自己，並非我沒有原諒你，可這有什麼關係……

我要的，只是你天真而不害怕失去的，愛我……
那麼我也可以拋下一切難以釋懷，忘記一切過去的灰暗，放開我自己

他等待了那麼久，終於到了這一天，他來到愛人面前，說著，我來這裡，是看看我如何幫助你，也請你幫助我自己……他緊張而窘迫地用了自己所謂的「運動比喻」，因為，直到現在，「球還在你的場地裡」——主動權還在你……長久的等待，卻依然在等待你的回應，而已。

所以，當我看到兩位老人的親吻，那摒棄了我一切花痴，情趣和慾望的吻，看到harry那難以抑制的淚水滴落在他花白的鬍鬚上……我的眼睛真的無法避免的酸起來……這麼多年，這麼多苦難，難道還是沒有換來彼此的歸宿麼……

雖然， 那些話語：
「we could have life together」-「the thought never leaves my mind」
「我告訴個你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去看過你表演，三次」-「兩次在el paseo，一次在Catalina『s」-「你看到我了？」-「you are hard to miss，harry」
「I never stop loving you, david」……
足夠溫暖我的心，也讓我偏執地相信，這次的離別只是一個新的開始，他們已經不再年輕，他們已經知道彼此的內心，只是需要時間，harry就可以離開陰冷的東北，敲開陽光明媚的miamii的那家大門……

但當我看到david離開，留下一臉淚痕的harry，然後，Juzz聲聲，往昔重現……
在那裡，英俊的harry更加英俊，他和david依然年輕，鏡頭對著harry，看著他掏出火柴，點燃香菸，煙霧裊裊，他害羞卻又謹慎，但情不自禁地轉過頭來，看著自己
——那是david的視線，那是只有愛的人才會有的視角，那樣的關注著自己眼前的戀人……

然後，一臉靦腆和幸福的david，彷彿如今地調皮地擠眉弄眼，看到戀人的回應，滿足地翹起嘴角，眼角堆起細紋……

真的，那一刻，我說不出的悲傷……


（其實harry當年的朋友們的故事也足夠有深意，但我還是最關注這作為線索的主線……而且也太囉嗦……

即使我已然相信他們這是新的開始，但這種「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感覺，深深地縈繞在我腦海，讓我眼圈發紅，鼻子發酸……

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莫里斯》，最後的最後，休格蘭特站在陽台上，看到自己一生的好友+戀人對自己揮手離去，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了年輕的戀人，他們的影子就這樣重疊在一切，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愛人，要離自己遠去了……我想即使一直克制冷酷如他自己，心裡也會湧起無盡的傷感吧……）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