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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出發的日子--The Company Men

合伙人/企业风暴/公司的人

6.8 / 40,746人    104分鐘

導演: 約翰威爾斯
編劇: 約翰威爾斯
演員: 班艾佛列克 瑪莉亞貝蘿 凱文科斯納 湯米李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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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速利

2011-03-02 12:17:06

當美國白領遭遇失業的時候


美國經濟持續低迷、失業率居高不下已經好幾年。放在這個背景下,電影《企業風暴》(The Company Men)顯得格外有現實意義。電影開始的一組鏡頭展現出美國中產階級夢想成真以後的幸福生活,包括郊區精緻的小樓、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昂貴的室內裝飾、保時捷跑車或者沃爾沃旅行車、週末的高爾夫聚會,一直到超市購物用的印有綠色環保標識的帆布袋。考慮到美國人的公民權利相對受尊重,個人空間遭到侵犯的時候不多,擁有一個家就像擁有隻屬於你個人的城堡。實際上,這種溫暖舒適、似乎堅不可摧的安全感只是表象,所有的一切只基於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白領工作。一旦失業,中產生活方式的崩潰只在頃刻之間,就跟電影中的三位主角一樣。他們都出自波士頓的一家造船企業GTX。

因為重組併購的緣故,GTX公司決定裁員,類似的劇情已經無數次在美國的各行各業上演。Ben Affleck扮演的鮑比擔任公司的地區銷售經理,37歲,年薪16萬美元。週一上班進辦公室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練習打高爾夫球的揮臂動作,對即將到來的噩耗渾然不覺。律師告訴他,「公司正合併相關部門,在那些職能重疊的領域內不得不做出一些困難的決定。我們已經安排好一筆慷慨的離職金,你已經工作12年,所以將得到12周的工資和福利。」

如果話題比較具有挑戰性,美國人習慣調遣各種委婉的手法。律師跟鮑比說的話不少,但沒有一處直接用到「解僱」之類的詞,他用「困難的決定」替代。就我知道的美國英語中委婉地表達同樣含義的說法已經不下10種,除「困難的決定」外,還包括「節約成本」、「精簡工作流程」、「平衡人力資源」、「縮編」、「公司決定了新的發展方向」、「引進新的用工理念」等等。不管糖衣裹得多好,其核心只有苦澀:你已經被解僱。聽到上面列舉的任何一種說法的時候,有過美國公司工作經驗的人都應該很清楚,接下來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將辦公室裡的個人物品裝進紙箱,比如那些擺在桌上或者掛在牆上用來向周圍同事輻射幸福感的和妻子或者女朋友的合影。

鮑比當然明白律師在說什麼。他的聲調有些激動,「你們解僱了我?」律師讓他冷靜一些,說公司將為員工提供安置服務,為大家尋找下一份工作提供方便。鮑比接下來參加了勵志培訓班,喊過「我能行!為什麼?因為我有信心、有勇氣、有熱情!」之類的口號以後,他需要面對找工作過程中的一系列羞辱。起初鮑比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仍然每天上午打好領帶,就跟高薪工作等著他一樣。他對工資較低、需要搬到偏遠地區的工作完全不感興趣,但很快就明白自己已經沒有挑肥揀瘦的權利。

與年輕的MBA鮑比不同,菲爾(Chris 古柏扮演)經過多年的摸爬滾打以後才從生產第一線陞遷到白領崗位,他已經快60歲。菲爾躲過了GTX的第一波解僱風潮,但終究沒能倖免於難。對他來說,尋找新工作的機會更加渺茫。維繫眼前生活方式的壓力之巨大,讓他無法獲得片刻的輕鬆。住房貸款、孩子的教育開支、信用卡帳單等等,放在有工作的時候,菲爾可以應對自如。失業以後,每一樣都成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他陷入絕望,最後只能將自家車庫的門關好,打開車門,上到駕駛座,啟動引擎。「我的生命已經結束,沒人會注意到。」他曾經這麼說過。菲爾一定不知道拿破崙說過的話,「如果強姦已經在所難免,你最好放鬆以後去享受這個過程。」(If rape is imminent…relax, enjoy it.)只要具備用「失業」取代「強姦」的勇氣,菲爾的生命將得以延續。

鮑比和菲爾的老闆吉恩(Tommy Lee 瓊斯扮演)是GTX的創辦人之一,他真切關心員工的命運,有愛兵如子的情懷。從他臉色凝重的程度和眉頭緊鎖的程度看,每走一個部下,都如同割掉了他身上的一磅肉。但除了請大家喝杯雞尾酒、吃個牛排以外,他還能做什麼呢?電影的場景安排在波士頓港附近,羅爾斯碼頭(Rowes Wharf)一帶那些紅磚結構的老建築清晰可見。我有過好幾次到波士頓港採訪拍攝的經歷,連造船廠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過。今天的美國應該只剩下造艦業。除了航母編隊自己建造以外,商船恐怕幾十年前就已經外包給日本、韓國,後來再加上中國。電影裡吉恩幾次帶人漫步GTX的廠區。與中國欣欣向榮的江南、滬東們不同,GTX不像船廠,更像船廠的遺址。吉恩感慨說:「我們這個國家從前真還製造點什麼,可現在呢,什麼都靠電腦,靠說大話空話……」。

即使是歐巴馬也不可能重振美國的製造業,吉恩當然也沒法扭轉造船業的頹勢, 好在他善良、溫暖。他的合夥人、GTX的CEO塞林格正好相反,他關注的焦點只是公司重組後的股票價格,對解僱多少員工、他們的命運將會怎樣則毫不在意。塞林格和吉恩一度親如兄弟。從電影中看,在利潤的擠壓下,友誼存在的空間已經很小。不管公司有多少員工遭難,作為老闆的塞林格繼續拿到千萬美元級別的工資,並登上《財富》雜誌的收入排行榜。哪怕他的年薪砍掉一半也仍然算高得驚人,另一半如果用來挽救部下,那麼幾十位員工將可以繼續維繫他們中產的生活。我只能做一道虛擬的算術題,但誰又真正具備足夠的道德權威去要求CEO們這麼做?有多少CEO為公司做出的貢獻抵得上幾十位員工?蘋果的賈伯斯算一個。論業績,絕大多數CEO們無法與他相比。論收入,絕大多數CEO們都不在意跟他比肩。連吉恩也說,沒有高管願意放棄500美元一頓的午餐,5000美元一晚的酒店房間。

這部電影沒有通過砍CEO年薪的方式提供解決問題的線索,回歸勞動人民的本色是導演給出的答案。鮑比的大舅子傑克(Kevin Costner扮演)做點小產業,他雇了幾個水電工、泥瓦匠給人蓋房子。鮑比一度拒絕為傑克工作,但最終還是拋棄虛榮,踏踏實實地成了他旗下的木匠。通過這種收入很低的體力勞動,鮑比不可能繼續保時捷加高爾夫的生活,但他的精氣神得以恢復,婚姻因此重新注入活力。不過誰都知道,鮑比解困的辦法無法推廣,沒有那麼多的大舅子、小建築商能消化製造業衰落以後遺留下來的大量勞動力。藍領拯救美國?即使秉持烏托邦理念的狂熱分子也不至於這麼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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