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從科羅拉多到波士頓的班機上看完了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一個玄幻扯淡窒息拖沓的泰國電影。飛機從丹佛的漫天大雪中起飛，一路踉踉蹌蹌，東拉西拽，扯著我緊繃的神經，終於在睡著之前看完了這部慢得叫人發狂的電影。就像幾年前在班裡團組織生活上半夢半醒地看完三峽好人之後感慨賈樟柯之牛B，這次又挨了阿彼察邦一記悶棍，不知覺間腰膝酸軟一頭拜倒。

此類文藝片的共同特徵是疲勞感。昏昏欲睡又欲罷不能是最好的觀看狀態。這部波米叔叔節奏奇慢，畫面頓滯，演員業餘，念白平淡（念起來叮叮咚咚的泰語，時不時還有一點喜感），零配樂，80%以上的時間背景聲音是夏天泰國田園的窸窣蟲鳴聲。但冷不丁一個一個冒出來的古怪鏡頭，就像懸樑刺股的時候扯到了頭髮，錐到了大腿，一步一步被導演活生生逼著走進另一個匪夷所思的世界。與最近的讓子彈飛的姜文大神的淋漓盡致揮汗如雨不同，阿彼察邦只是碎碎念叨，像藏民吹的大號角，讓困了的人快快睡著，讓醒著的人開始思想。如果說看讓子彈飛的爽像是自慰，波米叔叔就只能形容成精盡人亡了。

按照後來看到的一些解讀文章的說法，波米叔叔的前世是電影一開始出現的那頭水牛。那頭悠然自得的水牛伴著暮色和旁邊鬼魂一樣的煙佔據著整個畫面長達數分鐘，然後長鳴一聲穿田過野而去。其實我是反對所謂解讀的。總覺得一件藝術品，譬如一幅畫，一個雕塑，一首歌，一個電影，畫好了，做好了，寫好了，拍好了，放在那兒，給觀眾一看，原始衝動了，再該幹嘛幹嘛去。只有像inception這樣的有邏輯嚴密的遊戲規則的電影，大家解讀解讀滿足一下好奇心，也不失為一種樂趣。譬如那頭水牛，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笨重煩躁的印象。

夏夜田園中的小木樓，懸掛的吊燈在遠景裡面變成一個光圈，像一個小太陽；亡妻和變成猿猴的兒子與波米叔叔在席間團聚，大家談笑風聲，一起看舊照片；莫名奇妙插進來的不知名年代的絕望醜陋公主與鱒魚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交媾；波米叔叔死前跟著亡妻來到被他稱為子宮的神秘山洞，洞頂像一個煙囪一樣敞開，透進來完美的月光，照亮一汪小魚游來游去的水窪，讓人莫名其妙地回想那一幕人魚交；波米叔叔死前從連接著他腎臟的塑料管道中流出滿地的黑色液體，以及他看到的自己的來世，與一幫穿著迷彩服的年輕人混在一起的大黑猩猩；直到影片末尾，在終於有音樂出現而且似乎將有驚悚情節發生的時候戛然而止。結束的鏡頭是3個人坐在床頭看電視，這個靜態的鏡頭也持續了數分鐘之久，與開篇的鏡頭遙相呼應。

看了一篇阿彼察邦的採訪，他和姜文一樣，都算是血性之人，在泰國國內也是電影審核制度的公開挑戰者。但他們的電影並不一樣。讓子彈飛是在鬥爭，即使明著不說也是暗流湧動；而波米叔叔卻完全像是自說自話，或者是在講另一個字宙的故事。導演的個人品味不一樣，但無疑都是偉大的創作者。

最後必需要承認我沒有看懂這個電影。因為按照解讀文章的說法這部電影裡面塞滿了各種隱喻和文化符號，我都沒怎麼看出來。但是某種意義上我覺得我又看懂了這個電影，至少在飛機終於平穩落地的時候我終於長出一口氣，那感覺就像是轉世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