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大盜》：職業劫匪的藝術人生

文/公元1874

自從當上導演之後，本·阿弗萊克的表現絕對會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當年被媒體看好接棒湯姆·克魯斯的好萊塢頭號金童，卻因為主演一部又一部大製作、小製作的爛片而被迅速冠上「爛片之王」的稱號，7屆金酸梅的最爛影帝提名讓這位馬臉里最帥的小伙頗有點不能翻身的意思。

我覺得他實在有點背運的感覺，跟凱文·史密斯合作《猜·情·尋》，自編自演格斯·范·桑特執導的《心靈捕手》拿下小金人，次年又有和麥可·貝合作的年度票房冠軍《世界末日》，同時還有奧斯卡大熱的《戀愛中的莎士比亞》，更有和凱文·史密斯再接再厲的話題作品《怒犯天條》，多麼絕佳的狀態！可惜接下來和凱文·史密斯三度合作的《白爛賤客》開始走下坡路，麥可·貝野心勃勃的大製作《珍珠港》惡評如潮，雄心勃勃飾演超級英雄的《超膽俠》更是爛到爆，出演吳宇森的《記憶裂痕》，這部電影卻是吳宇森最爛的作品；就連《鴛鴦綁匪》這樣的愛情喜劇都爛得不行----要知道，這可是《聞香識女人》導演的作品！

我覺得那幾年的本·阿弗萊克真是運氣背到極點，他接拍的片子，要嘛是麥可·貝、吳宇森這樣的商業大導，要嘛是馬丁·布萊斯特、凱文·史密斯這些在影迷里口碑不錯的性格導演，但偏偏他卻趕上了這些導演發揮最為失常的時刻。結果麼，別說接湯姆·克魯斯的班了，就連自己想重回一線小生的地位都成問題。

好在本·阿弗萊克始終是拿過奧斯卡最佳編劇的小伙，接戲的眼光雖然不怎麼樣，但自己編劇、自己執導倒是很有一手，2007年，自編自導的《失蹤的寶貝》一經推出就被媒體讚揚，本·阿弗萊克把自己最喜歡的小說搬上了大螢幕，他還很低調的讓自己的弟弟卡西·阿弗萊克出演主角，自己則完全退居幕後。這部踏實的犯罪懸疑電影贏得了讚譽，也讓大眾重新審視了本·阿弗萊克，大概也是給足了他信心，兩年後，同樣自編自導的《城中大盜》再度出擊，這次本·阿弗萊克，終於信心滿滿的站到了攝影機前，領銜主演這部波士頓的犯罪題材電影。

在看《城中大盜》的時候，竟然讓我有了一種看伊斯特伍德《神秘河》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為片中的故事發生地就在神秘河旁，那種敘事的風格和對白的推進，還有主角的演繹方法，無一不讓我有看《神秘河》的感覺。

和《神秘河》一樣，《城中大盜》的主角也是三位，本·阿弗萊克扮演的道格、傑瑞米·雷納飾演的詹姆斯和喬·哈姆飾演的亞當，兩個劫匪，一個FBI警察，因為一起銀行劫案，開始了鬥智鬥勇。

無論是主角不堪回首的過去留下心理陰影，還是劫匪愛上搶劫銀行時挾持的人質、抑或劫匪想退出江湖、干最後一票就「回老家結婚」然後出事這樣的劇情，很俗套，也很沒新意，但正是這點值得讚嘆：本·阿弗萊克，把這麼一個無甚新意、甚至很庸俗的故事，拍得嚴肅嚴謹、頗有馬丁·斯科塞斯加上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影像風格。對貧窮混亂的波士頓社區的描述，主角與人交談時大段大段敘事的對白，寥寥幾筆刻畫出的兄弟友情，還有對晝夜交替的天空的快速剪影，《城中大盜》讓你完全感覺不到這是一個才執導第二部在劇院公映作品的導演，手法的老辣熟練充分的體現出了導演對自己控制全片節奏的那種信心。

道格與克萊爾，道格與詹姆斯，克萊爾和亞當，這三段關係是本片的一個重點，一段是愛情，一段是友情，一段是警察和受害人之間的工作情，三段關係在本片裡不緊不慢的一併推進，道格對克萊爾那種宿命般的愛戀，道格和詹姆斯「戰火」中建立起的友情，以及亞當對於克萊爾這個案件突破口的不懈追蹤，影片對三段關係的刻畫還真有那麼點大師的功力，本·阿弗萊克不像大部份導演那種急於用很多爛俗橋段去表現三段關係，反而大部份時間是用普通的談話來推進故事，讓觀眾在平和的畫面里感受到主角的心路歷程。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兩個段落，一是道格找詹姆斯去幫忙，恐嚇騷擾克萊爾的混混，詹姆斯打得興起，居然給混混來了幾槍，在回家的路上，道格吃驚的問他為什麼會這麼做，詹姆斯告訴他這就是兄弟；另一個段落，是詹姆斯最後被警察逼到絕路，他撿起了街邊的可樂，喝了一口，然後走上了不歸路。看第一段的時候，讓我覺得如果生活里有這樣敢為自己拼命的兄弟，那真是得之我命；而看第二段的時候，看著詹姆斯一臉疲憊的撿起可樂杯時，我想，這個純粹為了錢，打劫那麼多次銀行和運鈔車的傢伙，搶來那麼多的錢，給自己換來的最後一樣東西，卻是一杯別人遺棄掉的可樂而已。

這班職業劫匪，在《城中大盜》里試圖用一種生活化的筆法去描述，而本片對於經典劫匪片的致敬也不言而喻，從道格一開始看著《盜火線》，就看得出本·阿弗萊克對於本片動作場面的參考對象來自何方。電影裡的文戲不悶，武戲也有著一定的水準，三段搶劫戲更是充分的調動了觀眾的情緒。看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究竟自己的心裡天平是傾向於哪一方，是劫匪呢，還是FBI？最後，當克萊爾挖出道格送給自己的東西的時候，一切都有了答案。還是沙灘，小船和陽光，這個無限接近《肖申克的救贖》的結尾，留給觀眾的，正如道格告訴克萊爾的那樣，是心底一抹揮之不去的溫暖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