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2：金錢永不眠》：曾經滄海難為水

        現在的觀眾對1987年版的《華爾街》應該很陌生了，所以當螢幕上麥可道格拉斯與客串的查理辛在酒會上見面寒暄時，觀眾席基本沒什麼反應，觀看的中途也不斷有退場的。也可以理解，如果對這其中所蘊含的滄桑和略顯老派的精緻無感的話，《華爾街2》也許會因為喪失了很多趣味顯得冗長乏味。但是，這的確是我曾經喜歡的那個奧利弗斯通。
        斯通的電影基本上是為越戰而生的，離開了越戰題材他一直不太能找到感覺，特別是從《世貿中心》以後，可以他是一路走下坡路的，續拍自己20多年前的經典，也算是他試圖擺脫創作低谷的一個努力。《華爾街2》在風格上與斯通以前的作品有些差異，現實的存在感更強，主題的闡釋方式也更輕鬆一些。影片中沒有任何對人物進行刻意的拔高或抹黑的設計，人物行為自然的流動感很強。希亞拉博夫飾演的傑克摩爾，既可以意氣用事地對商業對手施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報復，也可以在利益驅使下委身於宿敵門下，既可以不顧女友反對與未來岳父蓋柯戈登做交易，也可以覬覦女友的巨額資金為自己牟利。在華爾街這個名利場上，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英雄，建立在個人奮鬥基礎上的美國夢在這裡被還原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生存者真人秀。另外斯通的功力還體現在對基於美國人個性基礎上的商業精神和商業道德的解讀上，完全是基於長期浸淫於美國本土文化的大導演舉重若輕的詮釋角度，深入淺出而發人深省，從這個角度上說，《華爾街2》完全是可以當做一本書來讀解的，翻開扉頁，撲面而來的純正美國氣息。還有配樂大師Craig Armstrong柔和了美國鄉村民謠曲風的r&b歌曲，很有Paul Simon的氣質，讓我回到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那種略顯刻板但樸實中彰顯劇力的好萊塢創作主流，那不是一個靠特效打天下的年代，螢幕上全是活生生的人。在主流價值觀的輸出上，好萊塢再次給中國電影人上了一課，如果中國人拍這種題材的電影，我想除了植入廣告式的炫富和膚淺的商業規則圖解之外，就只能裝逼給人看了。
        本來看《華爾街2》基本上是衝著麥可道格拉斯去的，但是看下來發現最喜歡的反而其中的一些小人物。曾經在《對話尼克森》中出演尼克森的法蘭克朗格拉飾演的傑克的精神教父老路易，僅在開篇階段出場幾次，寥寥數筆但人物的性格和悲劇命運刻畫得相當有深度。另一個老戲骨是扮演傑克母親的蘇珊薩蘭登，一個在金融海嘯中破產的炒房者，這兩個人物對比起來看很有趣，無論是投資還是投機，所要承擔的資本原罪是相同的。這樣的人物在編劇層面是相當成功的，抓的是生活的細節和片斷，展現出來卻是立體的人生。另外扮演傑克女友的凱芮穆雷根，這個《成長教育》中走出來的英國姑娘，愈發可愛了。我覺得這不是一部適合所有人的電影，但有一種人應該能從這裡得到享受，那就是花痴系的大叔控們，至少從我一個同性的眼光看，這裡的商界男人實在是太有魅力了，尤其是喬什布洛林扮演的那個鐵腕的反派，氣場十足。
        如果對電影鏡頭調度有基本鑑賞力的話，《華爾街2》的運鏡是極其華麗的，攝影機的走位如同是在拍攝現場做花式溜冰一樣。對於一部以對話和會談為主要內容的電影來說，畫面的靈動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內容上的單調，斯通在這上面顯然是下了功夫的，本片的攝影完全有資格在明年的奧斯卡上獲得一個提名。
        《華爾街2》劇情上的硬傷在於對股市的幾次翻雲覆雨處理得過於兒戲，造謠對於股價的影響被放大到失真的地步，最後的情節逆轉也有點生硬，不過這是技術性的問題。《華爾街2》的口碑和票房儘管不夠理想，但我覺得這部電影在通過劇作和拍攝技巧詮釋主題方面是真正具有教科書意義的。其實以奧利弗斯通如今的段位，把握這種風格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感覺了，所以他把更多的功夫放在了技巧和心機上，畢竟是曾經滄海的人，即使是作回水，也要漾起不一般的漩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