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仙鶴神針》：仙鶴已隨雲影杳，神針猶帶月光寒…

《新仙鶴神針》：仙鶴已隨雲影杳，神針猶帶月光寒…
文\三錯
20100818


1992年徐克推出的《新龍門客棧》受到業界內外廣泛好評，第二年徐克再次攜手李惠民等人翻拍《仙鶴神針》，由徐老怪當時頗為器重的陳木勝執導。作品出來以後，從內容到形式都呈現出強烈的徐克風格，實際上他一個人分擔了編劇、監製和出品人三個角色。《新仙鶴神針》裡，老怪將九州府的武林大會作為個人閱盡世事借古諷今的題材，遠離塵囂的江湖不過是他針砭時弊的又一次表達。

江湖是什麼？徐老怪在《東方不敗》裡借任我行之口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有是江湖。而在本片裡，他對江湖極盡調侃嘲諷，借曹雄和一陽子（後者轉述前者話）說：「江湖是個大染缸，正派人都不應該在染缸里泡」。

徐老怪有意用武俠小說的形式「書寫」電影，用字幕連接故事：序，武林大會，謹記帶旗――平息干戈，各人自保――千年火龜，歸元秘笈――問我是誰，兩代情結――人人犯我，我為人人――你要報仇，我要報仇――仙鶴神針，忠臣何價――歷史重演，廿年恩怨――武林盟主，陽關大道。

在這樣一個故事裡，徐老怪布設下兩層內容，陳鋪下兩種路線。

第一層內容是，江湖上的少林、崆峒、點蒼和天龍幫等大大小小的門派，紛紛來到九州府參加武林大會，爭奪地盤，覬覦盟主名位。第二層內容是，藍小蝶尋父（藍海萍）報拋妻棄女之仇；從小被師父藍海萍養育的白雲飛初出茅廬初涉江湖，她猶如一張白紙，對於自己身份一無所知，被迫捲入江湖恩怨，揭開身世之謎。

第一條路線是，白雲飛、藍海萍和藍小蝶之間糾結的恩怨，傾向於嚴肅正劇路線；第二條路線是，一陽子、馬君武及武林門派之間的爭鬥殺戮，傾向一娛樂喜劇路線。片中最大的笑點是點蒼派掌門一陽子和徒弟馬君武，從開場的揚旗，到貫徹全程的回家做生意、欠責還錢，再到師徒二人引來的男女情緣，處處旨在營造誇張的娛樂「笑」果。尤其是馬君武和藍小蝶急行雲雨之事後，小蝶一句「你留在我身體裡的東西，我會用內力逼出來」。那一刻，想必所有人都會像馬君武一般錯諤驚嘆，爾後哈哈大笑，罵一句「真牛逼」。

武林大會正式舉行之前，大會主持人曹雄分析當今武林大勢，天龍幫作為新興勢力發展迅猛，原因是幫主蘇鵬海擁有最厲害的武器――金錢，很多門派的弟子都被收買。武林大會中，人多勢眾的大幫派有房住有飯吃，勢單力薄的幫派就會睡柴房沒飯吃。在徐老怪的眼裡，「武林一家，齊保江湖」的大會口號不過是個膚淺的謊言，所謂的名門正派處處勾心鬥角，年長者爭權奪利，後輩們心懷叵測，陰謀篡位投靠天龍幫。經歷幾番爭殺，各大門派全部滅盡，唯有不爭名利的點蒼派毫髮無損，來也兩師徒，去也兩師徒，獨扛武林盟主的大旗。可笑的是，師徒二人根本無心江湖，計劃回到括蒼山後做生意，開旗鋪，賣大旗。而且做這個生意的理由是，各大門派起起落落，人人都愛大旗，將來陽關大道上，儘是師徒二人賣的旗，那是何等風光何等成就？！師徒二人的身影淡化在笑聲里，徐老怪對江湖對現實的嘲諷也算到了盡頭。

亂世江湖，有君臣之禮，有父女之情。25年前，藍海萍忠義難兩全，在女兒與公主只能救一個的險情下「錯誤」地救走亡國公主白雲飛，令女兒藍小蝶和娘親流離失所，造成骨肉仇恨。25年後，女兒前來討債，誓不原諒父親當初選擇。無奈之下，藍海萍告訴白雲飛她真實的身份，並留下書信一封：「公主，臣藍海萍舊孽難清，故遭殺身之禍，臣不能保主復國，實在罪該萬死。今，臣之賤女藍小蝶將對公主不利，公主自當全力以赴，決不能舍己為她，鑄成大錯。罪臣藍海萍絕筆。」

藍海萍不能讓小蝶冰釋前嫌，在救女兒時墜入懸崖。藍小蝶了卻心頭大願，變得心如止水，變成當初的白雲飛。而白雲飛為報養育之恩，心情滿腔仇恨，變成當初的藍小蝶。她與藍小蝶約定三天後決一死戰。恩怨的對調，是身份的對換，是心境的對換。決戰時，原本一襲白衣的白雲飛身穿青衣，而原本一襲青衣的藍小蝶則身穿白衣。才華橫溢的香港電影人，就這樣在細枝末節中完成精妙的設計。

影片的打鬥場面主要靠吊鋼絲、用炸藥，蝙蝠成群，染布橫飛，河水四濺，天雷滾滾。觀眾看得眼花繚亂，大包眼福，直呼過癮。可總體來看，這些打鬥精彩有餘新鮮不足，反倒是劇中各類神功和奇藥大有噱頭：

白雲飛教授馬君武的「五行迷蹤步」接近段譽的凌波微步，腳踏兩儀，金木為堅，風舞九天居水中，身在乾坤意坎離，潛龍勿用火騰空，萬象歸元，土聯經緯，五行幻化步迷蹤。白雲飛和藍小蝶、藍海萍的波音功高亢奇詭，殺人於無形。關芝琳手持琵琶指挑琴弦的樣子神似《六指琴魔》裡的林青霞，兩人都是身世悽慘經歷坎坷的苦命女人，幸而練得神功，眼瞼里全是無盡的仇恨。蘇鵬海的「奪命迴旋斬」，凌空飛旋，逢人取頭，受傷的藍小蝶難以招架，小蝶心腹隨從春蛾被此斬刺穿胸膛（春蛾臨危不懼，危難之時替主人出頭，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小角色）。蘇鵬海之妹玉簫仙子手中的「極樂合歡散」，藥力生猛，不論男人女人，只要沾上就會迷惑不清，若不及時行房則會必死無疑（玉簫仙子便是誤中此藥而亡）。

另外，曹雄被馬君武智誘掉下深淵死裡逃生，遇到一個世外怪人高人。此人本為奇蓮山大國寺的主持，武功極高，身懷「魔野神功」絕技。可他太相信別人，大徒弟寧空為學神功，斷其雙腿，挖其雙眼，逼其說出神功口訣，因其不從被徒弟關入枯井。此人雖然出場時間很短，給人以蠻橫殘暴之感，但他最大的缺點――太相信別人――亦被曹雄利用。他強迫曹雄吃了半本歸元秘笈，不料曹雄功力大增，反身將其頭顱擰碎。魔野神功的主人先後為兩個徒弟所害，如此遭際比《天龍八部之魔教教主》中淵谷裡的頭陀更為悲慘，相必死後亦不能含笑瞑目。

本片的主演都是香港影壇大名鼎鼎的人物，為武俠迷留下了很多經典江湖角色。梅姐飾演的白雲飛，駕鶴而來，吹笛而「去」，芳華絕代。她本與江湖無關，生長於一個世外桃源，不經意間涉入江湖，方知世間恩怨如驚濤駭浪，無法躲也無法避，不得不捲入武林紛爭，落入身世怨仇的漩渦。關芝琳飾演的藍小蝶為仇恨所縛，處處如冷美人般傲氣冷漠，發誓不讓自己落淚，多次輕解羅裳大露香肩，美艷驚人。梁朝偉飾演的馬君武生性灑脫，重文輕武，時刻不忘記帶著《論語》、《中庸》和《離騷》，與人人以武揚名立萬的江湖格格不入。劉松仁扮演的一陽子為人正直，卻好色貪利，在子弟面前毫無掌門風範，還是一個難破童子之身的老處男。

在諸配角中，「三級」男人吳啟華演活了天龍幫幫主蘇鵬海，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徐少強扮演的藍海萍是本片俠義精神的代表，極具大俠風範，最後成諸多後輩的精神領袖；劉錦玲扮演的玉簫仙子，雖無傾國傾城之容貌，但裸露玉腿臨街沐浴的風騷撩人，以及慘死荒野的結局，讓人過目不忘；特別是當時在香港跑龍套的張鐵林，成功塑造曹雄這一大反對派，算得上「皇阿瑪」演繹生涯中的得意之筆。曹雄本為燕雲十八騎的掌門，武功修為極淺，江湖地位為零（蘇鵬海語），起初做事謹小慎微，成府很深（一陽子語），時刻想著平定武林統領江湖，神功修成後心狠手辣，為所欲為，變成一個無法無天的大魔頭。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運用了大量特效，由當時的「新視覺特技工作室有限公司」製作。噴火的「巨龜」，跳動的龜膽，超強的波音，顯得些許落後，可並不過於生硬，很好地提升了視覺效果和觀賞性。本片的美術設計堪稱一流，窮山惡水，懸崖峭壁，空谷回音，馬踏塵飛，煙霧旋繞的九連山脈，仙鶴飛舞的藍天白雲，孤帆停泊的碧水綠林，屹立山尖的白衣少女，臨風吹笛的長鬚老者，宛如一幅幅美輪美奐的山水畫。


PS:
下期細說《新流星蝴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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