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薛丁格的貓

    量子物理學的奠基人之一，奧地利的物理學家薛丁格在1935年發表的論文裡面提出了一個悖論：薛丁格的貓。其大意是：在一個封閉的盒子裡裝有一隻貓和一個與放射性物質相連的釋放裝置。 在一段時間之後，放射性物質有可能發生原子衰變，通過繼電器觸發釋放裝置，放出毒氣，也有可能不發生衰變，因此依據常識，這隻貓或是死的，或是活的。但根據量子力學理論，原子核的衰變是隨機事件，放射性的鐳處於衰變和沒有衰變兩種狀態的疊加，貓就理應處於死貓和活貓的疊加狀態。而一旦打開盒子，平衡的波函數就會發生坍縮，貓呈現在觀察者面前的只會是「生」或「死」的狀態之一。如果沒有揭開蓋子，進行觀察，我們永遠也不知道此貓是死是活，它將永遠處於半死不活的疊加態。
    隨機事件的另一個代表是彩票，我身邊的不少朋友都在孜孜不倦的做著一夜暴富的夢，每天拼命的計算，甚至還列出很複雜的方程式，偶爾還交流計算心得。殊不知中獎號碼的產生完全是一個隨機事件，隨機事件是無法用數學方法推斷出來的，越進行精確的計算，離最終的結果越遠。
    其實，生活本身就是一個「薛丁格貓」，只要我們不去觀察，生活就呈現出本來的狀態（疊加態），一旦我們介入觀察，打開蓋子，生活由於我們的介入而變得不是它們本身了。這就是這部科恩兄弟的新作《嚴肅的男人》當中想表述的主題。影片中的主人公，正是一個大學物理教授，除了在課堂上教授物理（當然包括薛丁格的貓），對身邊的事物幾乎一無所知，更可悲的是，他雖然教授物理，自己卻不能理解疊加態（生活的不確定性），一旦出現了問題，總是想著能用數學的方法（確定的方法）來解決。
    讓我們回到影片本身，主人公拉瑞擁有外人看來很標準的幸福生活：一份體面的大學教授的工作，正在申請終身教職，一個完美的家庭，妻子賢惠，兒女雙全，稍有些缺憾的就是至今還單身的哥哥還寄居在他家。然而生活永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突然之間，一切都出現了變數。妻子和拉瑞最好的朋友搞到了一起，逼著拉瑞搞一個離婚儀式，甚至把拉瑞趕出了家門，住到了骯髒的小旅館。哥哥涉嫌賭博和雞姦，兒子吸大麻，女兒偷著攢錢整容。工作上更是一塌糊塗，有人給學校寫匿名信詆毀他，但內容不得而知，考試不及格的學生留下了一個裝錢的信封，要求拉瑞修改它的考試成績……
    面對這一切，拉瑞不理解，所以也找不出解決的辦法，因為他恪守著猶太教的信仰和道德傳統，不能做任何違背原則的事情，他只能苦悶著，只能在夢中找到一些宣洩的出口。究其根源，還是拉瑞理解不了生活的不確定性，那個學生家長和拉瑞的對話非常好的證明了這一點。拉瑞如果按照家長的要求修改了成績，就說明錢是學生留的，那他就形成了受賄。因為不能受賄，那他就要向校方舉報學生賄賂，但是家長表示如果拉瑞這樣做，他就要告拉瑞誹謗，按照拉瑞的邏輯，如果家長告他誹謗，那就證明錢就不是學生留下的，那他就沒必要去修改成績。從這個悖論怪圈裡面，我們可以看出，拉瑞更在意的是起因，是他到底有沒有受賄，而家長更在意的是結果，是否修改學生的成績單，不過就是因為拉瑞沒法理解這個不確定的前提（錢到底是不是學生留下的，也是薛丁格的貓），所以改或不改成績一樣對拉瑞不利。其實影片中充滿了這種不確定，比如開頭那對北歐夫婦面對的到底是不是魔鬼，匿名信到底是學生還是好友寫的，哥哥到底有沒有雞姦，等等。面對這種不確定，只要我們不要去問太多的為什麼，主動地去解決問題，往往就可以得到滿意的答案。忽然發現這和存在主義的哲學有著相通之處，世界是荒謬的，也就是說存在本身也充滿了不確定，而我們作為一個個體，唯一能左右的就是自己的選擇，努力地去解決問題，這才是最根本最實用的方法。
    當然，影片中也給出了幾種解決方法，都來自拉瑞去求助的拉比（猶太教的長老）。小拉比告訴拉瑞，換個角度看問題，這是個不錯的建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很多時候我們要跳出思維定式，才能找到解決方案。中拉比給拉瑞講了一個故事，大意是告訴拉瑞不必理會，繼續過自己的日子。中拉比明顯生活閱歷更多，了解生活的不確定性，知道一切都是上帝擲骰子的結果，作為上帝的子民，我們只需要順其自然就夠了，沒必要非得去理解。最後那個大拉比可以用神奇來形容了，千呼萬喚始出來，結果只是簡單的背誦了幾句搖滾歌詞：When the truth is found to be lies ，and all the joy within you dies。所有的真理濃縮在一句歌詞裡面，這個老拉比幾乎趕上我們的至聖先知了。不過仔細想想，這和我們道家所提倡的「無為」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最後拉瑞也沒能理解生活的不確定，但眨眼間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搞上自己老婆的好友車禍掛了，匿名信消失了，拉瑞評上了終身職位，兒子順利通過了成人禮……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然而未來的生活中還有多少不確定在等著他，拉瑞又將會如何面對？拉瑞是否能如自己所願成為一個Serious Man？影片沒有給出答案，或許答案在隨著拉瑞四處碰壁的過程中已經存在於觀眾的心裡了。

《嚴肅的男人》講解音頻，請移步荔枝FM：
http://www.lizhi.fm/923190/16524329997734278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