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榮譽：一個國家的傷痛

    東歐的影片，我一向比較偏愛，他們的電影裡總是蘊含了豐富的內容，既有歷史的厚重，也有生活的多彩。另一方面，更讓我偏愛的原因在於，他們曾經與我們有過共同的一段歷史，曾經經歷過同樣的生活，他們的感受，我們瞭然於心，甚至直到現在仍然深切地體驗著。
    最近剛看的匈牙利影片《孩子的榮譽》（或名《光榮之子》）就是一部讓我了解一段曾經讓人遺忘歷史的影片，它描寫了一段歷史，匈牙利很重要的一段歷史，發生在1956年的十月事件，蘇聯及我們相當長時間將其稱為匈牙利反革命暴亂，現在在其本國則稱之為匈牙利十月革命或者人民起義。這場革命的關鍵人物是納吉·伊姆雷，當時的匈牙利總理，他主導了這次改革，宣佈匈牙利退出華約，讓蘇聯駐軍撤走，並且在國內實行開明的政治。納吉是一個中國人曾經非常熟悉的名字，是作為背叛共產主義事業的叛徒對待。在他被處決之後十八年後，中國的改革派領導人在四五事件中，也被指責為中國的納吉。在蘇聯坦克的干預下，短暫的匈牙利暖秋結束了，民主的力量遭到鎮壓。《孩子的榮譽》通過墨爾本奧運會前匈牙利水球隊的命運，真實地再現了在布達佩斯這歷史關鍵的一個月的歷史事件。
    1956年的東歐，離社會主義陣營的建立已有十年，各種的矛盾已經積聚，人民不滿的情緒也在增加。在蘇聯，赫魯雪夫做秘密報告，對史達林主義進行了批判。在波蘭，這一年裡也是工潮迭起，曾被囚禁多年的哥穆爾卡成為波共總書記，並進行了改革。東歐的鐵幕拉開了一絲縫隙，似乎處於解凍的邊緣。其實，此時的中國不也在經歷一個短暫的小陽春嗎？電影中所描述的匈牙利事件，就在這種背景之下爆發了。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介紹著歷史背景，是因為這段歷史曾經在我們這裡被屏蔽甚至被歪曲，而這段歷史正是影片的主旨，了解這段歷史對於理解這部影片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歷史不是用來回顧的，從對歷史的探索中，我們可以領悟許多。歷史往往會在相同的地方或者不同的地方重演，有人說過，歷史的重演，一次是正劇，另一次則是喜劇。不過，更多的時候，歷史不管如何的重演，都是以悲劇的面目出現，而且總是暴力取代著和解。
    影片中的男主角是匈牙利的水球明星，他雖然對於蘇聯的霸道和現實有著不滿，不過仍在備戰著奧運會，盼望著拿到冠軍。畢竟這是他的夢想，也是讓他可以擁有較好的生活的職業。影片中女主角似乎對於革命更充滿著激情，畢竟她們的父母都曾經死於這種極權之下。男主角表面看來參與這場起義是出於愛情，實際上他外祖父對於現行體制的痛恨也深深影響著他。他的外祖父總是對他說「還得還擊」的話語，讓他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水球隊，來到了街頭。勇氣與兇殘，暴力與流血，這是極權政體下群眾抗議的必然結果。在鮮血四濺，屍橫街頭之後，匈牙利的革命似乎取得了勝利，匈牙利的民眾興奮地湧向了街頭，高叫著匈牙利百年的苦難之後終於贏得了獨立自由。男主角重新回到了球隊，前往墨爾本參加奧運。不過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春天畢竟是短暫的。當他們的飛機起飛之時，已經撤回的蘇軍坦克又隆隆地跨過了國界。當匈牙利水球隊痛揍著蘇聯隊時，布達佩斯正遭受著坦克的轟擊與碾壓。當男主角獲得勝利之時，他的國家正經歷著巨大的苦難，他的女朋友被抓獲並被處決。水球隊的孩子們取得了榮譽，但這個榮譽他們的祖國卻無法消受。
    鮮花在這個短暫的春天綻放並迅捷地枯萎，匈牙利的鐵幕打開又關上，這段傷痛只能隱藏於老百姓的心靈之中，蘇軍的坦克還要在這塊土地上肆虐，極權的陰影還要籠罩三十多年，直到1989的蘇東劇變，這傷心的一頁才重新翻過。歷史在匈牙利也是重演了兩次，1956年的這一次，是以悲劇結束；而1989年又是匈牙利率先剪開鐵絲網，掀起了蘇東波，這一次卻是以正劇結束。三十多年的高壓，仍未撲滅匈牙利人民的勇氣與對於自由的嚮往。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民族，他們以鮮血和生命證明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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