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重頭去看《沉默的羔羊》。

原來是這樣的。原來是那樣的。

朱迪福斯特長著薄而無情的嘴唇，尖鼻子，硬而無情的腮幫，冰涼的藍色眼珠，間或狡猾的一瞥，立刻跟愣小子一樣直直頂過去。此作該是她重新出山的一擊，看得出那時候經歷的還沒有如此多，所以還帶著點剛一腳踩入水的警惕和激靈，時時刻刻調整著自己的不適應——想想她出櫃了，再看片裡她和男演員說話，怎麼瞧怎麼覺得有種迪卡普里奧正演著翻身作時的情形，硬邦邦的傲沖沖的，正是個準小子樣兒，難怪她愛姑娘，那樣的說話那樣的眼神，分明不是裝的。

漢尼拔博士果然還是那個博士，霍普金斯先生有一種既姜文兒又王志文兒的感覺，但他比這兩個都瘋魔，正經是不齣戲不被打擾的狀態，堪比老人藝演員。演起戲來那樣的一板正經那樣的如詩如畫，真正是干一行，愛一行，他演的那麼認真，比其他所有人都認真，導演和攝影機都愛他，他不負這愛，撒潑打滾，恣意任性，沒羞沒臊的入魔怔，面孔在鏡頭前都發光。

好電影好像一塊好粉餅，一件好衣裳，連附贈的粉撲，內襯的扣子都可以單獨摳出來細細撫摸得意良久。僅僅是演員，不說那些鏡頭，這些設置，燈光或者台詞，服飾或者髮型，化妝抑或剪輯，調度還是劇情，光那手指的輕輕一觸，就已經足以讓人津津樂道了。

彷彿一個渴求，又像一個挑逗，當做暗示也好，當做挑戰也罷。也許只是廚子看見特別肥美的螃蟹，所以摸了一把，又或者那一刻，一個冷酷自抑的狂人看見一個冷靜自抑的素人，自己也沒意識到的，難以言說的，心裡一動——底層的上湧的癢，皮下的癢。

到底是他搔動了她，還是她騷動了他？

被害者總有種氣質，令人動情，犯罪者種種所為何嘗不是求歡？

如同被困井底的參議員猛女，面對救命恩人還有種大罵bi*ch，惡人谷里生惡花，生了刺的反而得救了，這是諷刺還是現實呢？其實這是隱喻吧。兩次出現蛾子圖騰，警員屍體與野牛比爾都擺出這造型，——他們從繭里掙扎，出來了成蛾。而冷冰冰的無情的克拉麗絲何嘗不在繭里掙扎，她成了蝴蝶，可她也曾是繭過。

這繭化蝶，戴上婚戒，她的羔羊還尖叫嗎？

漢尼拔博士關切的給她打了電話。——她的表情變得神經質的抽搐，她的嘴角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微笑，那是召噢，她得到歸屬，那手指在她心裡撥動——而這次已經不能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