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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城市--A City Of Sandess

悲情城市/ACityofSadness/ACidadedaDor

7.8 / 5,190人    157分鐘

導演: 侯孝賢
編劇: 吳念真 朱天文
演員: 李天祿 陳松勇 高捷 梁朝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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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島peninsula

2010-05-05 19:08:32

聽侯孝賢講述歷史



你們喊什麼,我聽不見
   一直在讀莊子的《齊物論》,甚覺侯孝賢的電影有道家風範。他喜歡靜靜的訴說,平淡的表現。記得《戀戀風塵》,整部電影沉默無聲,最激情澎湃的感情宣洩竟是男主角無聲的哽咽。我所謂的「沉默,但不沉沒」,也可以送給侯孝賢導演了。
《悲情城市》也是同樣的構思。梁朝偉扮演的聾啞人是整部電影的敘述者。他用紙條記錄一切。觀眾在默默打出的字幕中了解影片的發展脈絡。即便是一些激烈的場面,比如殺人、比如打架、比如喊話,也都由梁朝偉安靜的筆下流出。
或許,導演希望通過這樣的講述告訴觀眾,所有的喧鬧和噪音最終都會歸於平靜。影片經歷了阿良的瘋癲、漢奸事件的風波、大哥的死亡和阿四的被捕,最後的收尾卻是家中僅存的幾口人圍著桌子默默吃飯。這種安靜的元素好似一張大網,網住海中的洶湧波濤。
影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失去理智的大哥對著不知所措的阿四一通狂吼。「你這樣喊對他有用嗎?」狂喊狂鬧的人,已經忘記對方根本就聽不見,也記不住。真正要想讓阿四留存於心,還得依靠白紙黑字的記錄。
侯孝賢導演用這樣的構思替我們詮釋了歷史。有些時候,我們習慣了強大的發聲系統。誠然,高嗓門加擴音器能夠將聲波傳遞很遠,能將音量調至最高。可自然界會讓再強大的聲音轉瞬即逝。唯有安靜書寫真實的情況,才能讓更多的人理解和懂得。
梁朝偉迷茫的眼神告訴大哥,你喊什麼,我聽不見啊。
你們喊什麼,我們也聽不見聽不懂。希望你們寫下來,好讓更多的人能親眼看見,好嗎?

我聽見了,我也看見了,我還是被騙了
台灣光復了。可民眾生活困難依舊。一群不安份的人們借酒消愁,痛斥陳儀將國家變成了公司。插不上嘴的梁朝偉放起了音樂,爭論隨即被樂聲沖淡。這是怎樣的樂聲呢?又是白紙黑字的敘述告訴觀眾,這是一曲古老的傳說:萊茵河畔的美麗女妖/坐在岩石上唱歌/梳著她的金髮/船夫們/迷醉在她的歌聲中/而撞上岩礁/舟覆人亡……
動聽的音樂竟然隱藏著如此淒涼的命運。這正是光復以後的台灣人。原以為擺脫了日本人的魔咒,誰想引狼入室,迎接到的民族英雄擁有一顆更加貪婪的心。更為可恨的是,他不像日本人那樣,從一開始就亮出自己的殖民主義身份,而是扮成婀娜多姿的萊茵河女妖,引得無數船員上鉤。影片裡,陳儀用上海口音表達著對台灣人民的安撫,可收音機的電波替他擋住了他背後的重重殺機。
萊茵河畔的船員,台灣島上的民眾,他們不是聽不見,他們甚至還看見了,可他們還是被騙了。
曾幾何時,我們也曾是萊茵河畔的船員,聽著動聽的歌聲,看著動人的金髮----撞上岩礁,舟覆人亡。曾幾何時,我們也是台灣島上的民眾,聽著上面的慷慨陳詞,想著領袖的偉大無私---望不見後面的重重迷霧。
侯孝賢說,我聽見了,我看見了,我還是被騙了。
既然他們還是在騙人,那只有擦亮眼睛,豎起耳朵,不再上當。

小人物,大歷史
侯孝賢的這部影片是小人物講述的大歷史。角色是小人物,三千萬台灣人中的寥寥數影。導演也是小人物,揮不動刀槍,成不了功名。偏偏這樣的小人物最能打動人心。侯孝賢的《悲情城市》、鈕承澤的《艋舺》、齊邦媛的《巨流河》、王鼎鈞的自傳四部曲、龍應台的《大江大海》,都是小人物的大歷史。而且,都由台灣娓娓道來,讓大陸人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自己的眼淚。
歷史比茴香豆的寫法複雜得多。一個王朝、一座都城、一場戰役、一次政變,那是大人物的偉業。一條河流、一道小巷、一支細筆、一堆殘骸,那是小人物的痕跡。歷史篇章里,大人物可以佔據標題、正文、註釋、引文,每一個字眼;小人物或許只是標點符號,連一個字都不會給。但是每一個讀書人都明白,沒有標點符號,成不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台灣雖小,也有三千萬人口和近百年的滄桑史。眾多台灣的文藝家正在努力補全故事裡的一串串標點符號。和台灣比起來,我們很大,有十幾億人民和幾千年的文明史。我們的小人物在哪裡呢?一串統計數字,還是一句淺淺的敘述?
正視歷史,請自小人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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