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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之墓--Grave of the Fireflies [Animation]

萤火虫之墓/再见萤火虫(港)/萤火挽歌

8.5 / 324,318人    89分鐘

導演: 高畑勳
編劇: 高畑勳
演員: 辰巳努 白石綾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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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卡

2010-04-08 23:03:23

不造作剛剛好


我一直覺得,在戰爭的大背景下,任何人或者事物都會顯得格外的單薄。

      真實的戰爭,其殘酷感明顯要強於真人電影,就像描述戰爭的電影,其殘酷感一樣會強於動畫。[螢火蟲之墓]是這樣一部動畫,它並非直接描述戰爭,但它可以不遜於電影地表現出戰爭的殘酷性。

      我看的碟將這部動畫歸類於宮崎駿的作品中,但是[螢]完全和宮崎扯不上關係。[螢]的導演應該是高畑勛。高畑勛風格與宮崎駿風格的最大區別即在於,宮崎善於在幻想與夢的長河中馳騁,而高畑勛則善於對於現實社會與人物的感情進行細緻入微的描繪。這一點,在高畑99年的[我的鄰居山田君]中更加明顯地體現了出來。而[螢]作為高畑進入吉卜力工作室後所執導的第一部電影,則明顯可以看出其與宮崎同一時期的[龍貓]相互間的競爭態勢。

      雖然之前早有耳聞,說這部電影如何深刻如何感人,但我並不想在一看片子的開頭就抱著這種必然會被感動的心態。因為之前但凡抱著這種感受看的電影無一不讓我失望,不是覺得造作就是覺得導演刻意的煽情讓人莫名其妙。我只需要一種平和的心境來判斷它,感動或者娛樂在我看來都是一碼事。於是選了晚上,斷電大家都睡了後,一個人坐在黑暗中看了這部電影,真的,很多細節點都能把我打動,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些催淚橋段,那就是:不造做剛剛好。




      [昭和20年9月21日,我由於飢餓死去......]




      這是影片開頭阿泰的第一句話,作為一個悲劇的開頭,直接用死去的人來進行描述,死亡在此並非作為悲傷消極的代表,而是在此構成了一個新奇的切入點。

      死去的阿泰看著自己的倒在街頭的屍體,隱隱顯出悲傷的神色。下一個畫面,被無數的螢火蟲支撐起來,微弱模糊光亮中,阿泰看見了妹妹節子。他們坐上了地鐵,神色像奔赴黃泉一般肅穆。整個畫面都是火紅與金黃這樣明艷的暖色調,而那兩個小小的人,就融化在這層光里。

      故事的主線很簡單。2戰中,阿泰在美軍的一次空襲後失去了母親,獨自帶著幼小的妹妹節子寄住在姨母家。面對戰爭帶來的糧食不足等問題,人的心也逐漸開始變得自私起來,姨母因此越來越不待見寄住在自己家的這兩兄妹。哥哥阿泰不堪忍受姨母對自己和妹妹的冷眼,因而和妹妹搬到了山上的防空洞生活。可是妹妹節子就算擁有哥哥的萬般呵護,最後還是死於了營養不良。剛剛失去妹妹的阿泰同時又得到了自己父親所在的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就這樣,失去所有家人,完全陷入絕望中的阿泰最終也餓死街頭。

      少年阿泰也就初中生模樣,看前半段的時候一直覺得他很堅強,即使這是一種隱忍偽裝的堅強。無論是在病房看見渾身裹滿繃帶面目全非的母親,還是看著母親的屍體被隨意扔進亂葬崗,少年阿泰都沒有哭。沒有母親還有父親,沒有父親還有妹妹。這或許是少年阿泰那時最簡單的夢想。死去的母親已無法復活,那何不,讓妹妹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好好地活下去呢。阿泰於對妹妹隱藏了母親死去的消息。他要節子不帶悲傷的活著。

      三次,一直牢記這個數字。阿泰在全片中只哭了三次。

      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是在妹妹節子埋葬螢火蟲時。節子告訴阿泰自己其實早就已經知道母親已經去世。我看到,那個曾經在自己小妹妹面前努力維護著母親還活著謊言的阿泰,那個想要把一切苦難都壓在自己肩頭的阿泰,第一次哭得那麼悲痛與絕望。

妹妹都知道了,不是嗎?那麼,自己那麼辛苦想要欺騙的,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去維繫的,又是什麼呢?

      也許,這樣子誰也回答不出的殘酷提問才最讓人扼嘆。在2戰中的日本,幾乎每個家庭都面臨這樣的情況,父親或者家庭中的成年男子進入軍隊,母親和幼兒老人留守家園。戰爭一旦到來,一個個家庭的分崩離析已是必然。在這樣的時代中,人的生命如何又能不像暮生朝死的流螢。

     就像美好與殘忍一向相對。影片中既有戰亂後的大街、長滿蛆蟲的屍體、成堆的餓殍。但在表現這些死亡的醜陋的同時,我也記得它所描繪的田野,白雲,海灘,以及被人津津樂道的夏夜的螢火蟲和帶給節子歡樂的糖果。可是這些美景卻也總是被突然出現的屍體和空襲警報打斷,然後畫面在下一刻瞬間又會變成了尖叫著四處躲避的人群。短暫的美景是這樣地讓人覺得緊張與不真實,又讓人覺得如此的彌足珍貴。

     換種方式猜測,描繪這些美也許僅僅是為了照應阿泰對幼小妹妹的愛。給她最好的,關懷她,愛她,甚至巴不得蒙住她的雙眼,讓她看不見戰爭的醜。

這設想有多美好。像上帝般觀看影片的我們都知道,那並不可能的。我們無法改變無法幫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樣樣東西慢慢地被摧毀。

      悲劇從一開始就被定義為悲劇,自然會有它的理由。不曉得為什麼,看了一半,我就在想節子是否會死掉,心中這種莫名其妙的預感一直讓我不安。果然,那個天真的小女孩,那個哭著不肯走,那個抱著洋娃娃,那個騎在哥哥背上的小女孩,最後真的死掉了。病重時的節子躺在稻草上,她吃著泥土幻想那是蛋糕,嚼著扣子幻想那是糖果。幼小單純的節子在這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活潑與光彩,她僅僅是像一個遲暮的老太婆一般呆呆地等待著死亡。

      突然想要感慨很多書里所說[幼小的孩子沒有任何的過失,可環境依然要她們去死。]

      我突然也多想像阿泰一樣,在節子死後,沒日沒夜地為她哭上幾天。如果。這哭泣可以帶來救贖的話。我是說。如果。

      在故事的最後,沒有直接交代阿泰的死亡。如同屬於賣火柴小女孩的一場夢境。阿泰變成了那個在大雪夜依靠火柴存著美好幻想的女孩。他看著他最愛的節子像他跑來,歡笑著投入他的懷中。

      這是阿泰最後的願望,也是他瀕死前僅存的幻覺。

      已經無法去追求害死兄妹倆的元兇到底是什麼,這樣的追求也毫無意義。對於時代造就的死亡來說,兄妹倆的悲劇只不過是萬千悲劇中的一個。在戰爭結束之後,一部份人化為塵土;一部人回到滿目瘡痍的故鄉重新;而對最後剩下的那一部份人而言,他們已在戰亂中失去了所有,他們已然連存活下來的希望都不曾剩下。

      然而,不管是這幾種人中的哪一種,我都確信,但凡經歷過戰爭之苦的人再也很難找回從前的那種簡單純粹的幸福感。彌補一個人心上所受傷痛用的時間,往往比用來彌補肉體上傷痛的時間更為久遠。

      就像影片的開頭,阿泰掏出鐵皮盒子,將倒出的美味糖果放入節子的嘴裡,節子品嚐著糖果的甜蜜,緊緊靠著哥哥。他們坐在地鐵里,駛向未知的地點。這是一段童話,這只是一段為了沖淡殘酷的童話而已。反對戰爭,相信美好並且珍視生命。省去那些各種各樣的消極觀點不談,或許,[螢]要教會我們的或許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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