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末路浩劫--The Road

末日危途/末路浩劫(台)/路

7.2 / 254,021人    111分鐘

導演: 約翰希爾寇特
編劇: 戈馬克麥卡錫 喬潘霍
演員: 勞勃杜瓦 莎莉賽隆 維果莫天森 蓋皮爾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drunkpiano

2010-02-25 16:04:28

善的理由




    「任何時候我們都不應該變成壞人,是嗎?」電影《The Road》里,孩子這樣問爸爸。

    「任何時候。」爸爸答。

    與好萊塢其它的災難片相比,《The Road》最大的特點就是毫無希望。在《彗星撞地球》里,人類靠聰明才智擊毀了撞向地球的彗星;在《後天》里,被淹沒城市的倖存者最後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在《地心》里,科學家們最終逆轉了紊亂的地心磁力……但是在《The Road》里,陽光已經消失多年,莊稼和樹木不再生長,建築紛紛腐爛,人類幾乎滅絕,剩下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他們象動物那樣四處翻找越來越不可能找到的文明時代的遺剩食物:一瓶可樂、一盒罐頭……在不能找到這一切時,他們吃人。

    在一個毫無希望的世界裡,「善」還是必要的嗎?在生命本身都不再有意義時,「做個好人」還有意義嗎?

    電影裡大多數人以行動作出了回答:像其它動物一樣,他們瞪著血紅的眼睛,被永恆的飢餓驅使,將眼裡的世界分為食物與非食物,急迫地向食物撲去,哪怕這個食物有一顆跳動的心臟,跟他們說一樣的語言。

    但是主角父子的選擇不同。他們寧願餓死也不吃人,甚至碰到垂死的同胞時,孩子堅持:爸爸,給他一瓶罐頭吧。

    「你必須守住內心的火焰」,這是父子間的約定。

    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守住內心的火焰」呢?真的,為什麼要追求美好呢?以前我曾和一個基督徒就道德的起源辯論。在他看來,人類的同情心、愛的意願、對美好的嚮往是如此神秘如此頑強,只能用「神意」來解釋。「比如所謂自然權利,哪有什麼『自然』呢?天上怎麼會掉下來權利呢?當人們訴諸於『自然』時,實際上是在訴諸內心深處的上帝」。我說道德哪有什麼神秘之處,它完全可能從達爾文主義的角度得到解釋:人與人之間一定程度的友愛善意是一種集體生存的策略,「團結就是力量」,這種策略經過幾百萬年的進化,慢慢內化為一種本能情感,這和上帝有什麼關係呢?

    看完《The Road》走出電影院,突然想起這場辯論,並意識到自己的邏輯是多麼的噩夢——也許正確,但是噩夢——如果「善」其實是一種求生策略,那麼「惡」其實也是,如果都是求生策略,那麼,難道善惡本質上沒有區別嗎?難道將罐頭分給瀕死老人的孩子,與那些捕獵同類的食人者,沒有區別嗎?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走在深夜的大街上,幾乎感到上帝的影子從前面一閃而過,感到他寬大袖袍的一角拂過臉頰。

    所以《The Road》本質上不是災難片或親情片,它是一個哲學拷問,直指人類在生存困境面前的道德虛空。因此,它講的不是什麼後災難時代的故事,而是現在,此時此刻,你、我所置身的世界:只是此時此刻匱乏不那麼極端,作惡也不像食人那麼極端,但是把電影裡的極端性去掉,它所暴露的就是我們當下的生活本身。它追問每一個人:如何生命的虛空裡打撈「善」的意義?

    以前讀到過別人出的一道題:假如有一天一種非常強大智慧的外星生物來到地球食人,你有機會去說服他不要吃你,你能舉出什麼樣的理由去說服他,而這些理由卻不能用來說服你自己食素?

    我想不出來。如果我說人類比牛羊豬聰明會製造工具,外星人可以說我們都造出可以飛到地球的船了你們那點波音747還好意思拿來說事。如果我說人類感情豐富會哭會笑,外星人沒準會說,你不知道我吃完你後馬上就去捐助我們星球上的希望小學啊。人吃動物的唯一理由似乎就是人類比它們強大智慧,但是如果強大智慧就是幹掉弱小生物的理由,那麼希特勒屠殺病殘兒似乎就天經地義。

    因為想不出來理由,所以對食肉這件事始終視為自己的人生污點,難以釋懷。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罪惡感本身也許就是「內心的火焰」?這火焰來自哪裡,又為什麼在心中噼啪作響,我至今無法領悟,只在誠惶誠恐中心懷莫名感激。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