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撒旦的情與慾--Antichrist

反基督者/撒旦的情与欲(台)/失落伊甸园(港)

6.5 / 136,989人    108分鐘

導演: 拉斯馮提爾
編劇: 拉斯馮提爾
演員: 威廉達佛 夏綠蒂甘絲柏格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迷影網

2010-02-25 10:34:14

《反基督者》:拉斯個人自我治療的非處方藥


《反基督者》是去年5月23日丹麥首映時看的,那時候已經在坎城首映過的電影正被炒得紛紛揚揚,尤其是之後的記者招待會上英國《每日郵報》的記者咄咄逼人的提問讓拉斯漲紅了臉。拉斯的電影能夠引起很大的爭議,一點也不奇怪,這不是他的第一次了。即使當年獲得坎城評審團特別大獎的《破浪》和最終贏得金棕櫚的《黑暗中的舞者》,也都是在當時引起過很大的爭論。這就是拉斯,有些人非常討厭他甚至恨他,有些人非常愛護他甚至崇拜他,你不能否認他的魅力所在。

只是距離坐在電影院看《反基督者》已經快一年了,現在重新回味起來,那還是一次比較奇異的體驗。即使是首映,電影觀眾並不多,除了前座看似十幾個電影專業的學生和後面一幫文藝青年,和在一起也不超過40人。對於拉斯電影在丹麥本土的冷遇我已經在之前的《大老闆》里體會過了,所以這點也已經見怪不怪了。電影題目開始在帶著手寫的一種較為鮮艷的色彩在標題版上出現,后座上先是傳來一陣笑聲,之後是序幕慢鏡頭推出時場內的沸騰,而場內氣氛的高潮出現在那隻掛著陽物的狐狸用一種攝魂大法式的聲音對威廉·達福說:「Chao’s reigns」。

簡單講下故事的概括,那就是一對夫婦如何經歷喪子之痛。喪子之痛也曾經在南尼·莫萊蒂電影《兒子的房間》做為開篇,不過很顯然,在拉斯的這部電影裡,對於期望忘卻悲傷的努力是不成功的。電影裡男女主人公在進行治療悲傷的過程中最終走向崩潰,而電影裡所有的恐怖元素就像是內心絕望帶來的自然表現。

電影分為序幕、四個章節和尾聲構成,這是拉斯繼續文學化電影的嘗試之一。在序幕和尾聲中那帶有爆炸性的悽美的歌聲來自Händel的歌劇 「Rinaldo」,而四個章節的題目分別是:「悲傷」、「痛苦」、「絕望」和「三個乞丐」。序幕在優美而又慢鏡頭的黑白畫面中展開,這時夫婦二人正在浴室裡做愛,與此同時他們年幼的孩子從嬰兒床上起來,他經過父母正在做愛的浴室,爬上窗台的桌子,走出窗戶,帶著一股驚喜和好奇的表情躍身跳下。在他爬過的桌子上,立著三個掛著牌子的小玩偶:「悲傷」、「痛苦」和「絕望」。

在小孩子的葬禮上,這裡有著一個巧妙得借用了德萊耶《吸血鬼》裡的鏡頭來展示母親的崩潰。之後理性的父親希望能夠用他自己的專業知識拯救沉溺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的妻子。在這個過程中,拉斯很顯然開了理性一次玩笑,因為在那種純淨的感情(悲傷)面前,理性失敗了。於是達福決定反其道而行,從妻子最容易誘發「痛苦」的源頭開始進行治療,那就是「伊甸園」。在進入伊甸園之前,他是理性堅強的,她是悲傷軟弱的,但是進入森林之後,這種關係開始倒轉過來。她開始變得無所畏懼,並且開始對達福冷嘲熱諷,在她的預言中提到當一個男人在他擁有對理性理智不可動搖的信仰發生動搖時會發生什麼。於是他開始不停得做噩夢,無法安眠,夢中他遇到一隻母鹿,一隻已經死去的小鹿掛在它的子宮外面;他的妻子性慾膨脹,並且要求他虐待她;當他們在樹下做愛時,只有觀眾才能看到樹下白色軀體遍佈。之後恐慌逐漸升級,像她說的,從窗戶中湧進來了,Caos逐漸佔據了優勢。於是一場駭世驚俗的性虐待發生了,這個鏡頭比當年大島渚的《感官世界》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畫面帶著難以言喻的力量,超越了道德和美學的界限。

在這裡,《反基督者》是一部浪漫主義的恐怖片。浪漫主義滋生在美妙的光線和幽深的黑暗中,就像是在這神秘的大自然中完全對立的人性中關於奉獻和贖罪的糾纏。它超越了觀眾的想像,不過在拉斯的電影中,它一直存在:美好和恐懼總是帶著相同的激情滋生在一起。而電影同樣也是一次個人的驅魔儀式,它像是一個必須突破的零點,蓄勢待發的醞釀必須找一個突破口進行自我拯救。拉斯曾經說過,撰寫劇本的時候正是他經受憂鬱症折磨最嚴重的那段時期。《反基督者》在最後題獻給塔科夫斯基,不過拉斯的這個聲明其實從電影開頭就開始了。其實除了塔科夫斯基,他曾經在很多場合提到過瑞典作家奧古斯特·斯特林堡是他的精神之父。斯特林堡在他的Inferno創作時期也曾陷入憂鬱症的折磨而開始沉迷於鍊金術,而且他終其一生在女人仇恨和女人崇拜中搖擺不定。或許對於拉斯來說,《反基督者》就是他進行的鍊金術中的那個熔點。不管對斯特林堡的精神崇拜還是塔科夫斯基的電影迷戀,所有這些的特性都被拉斯運用到這部類型片式的藝術片《反基督者》中來。

另外《反基督者》也是一部純粹的恐怖片。這是關於一對受到傷害的父母之間發生的鬼故事,他們像《威尼斯疑魂》中的夫婦一樣被死神糾纏著。在第三個篇章里,就是最後一個乞丐的名字「絕望」中,整個理性世界開始崩潰,所有的一切理性全部被一種瘋狂的力量所主宰,而這就是女人的意圖所在。她說自然就是撒旦的教堂時,就像是撒旦的靈魂不停拍打著窗戶試圖擠進來。於是第一次之後的傷害開始繼續著,達爾福試圖爬出伊甸園,當他拖著插著木樁的腿爬進樹下的那個洞時,妻子在森林裡狂怒得呼喊著他的名字。而最後的殺妻部份達爾福也像是中了邪一般,兩人之間鏡頭的轉換將這種似乎被魔鬼捕獲的感覺營造出來。不過事實上電影中最為恐怖的一個鏡頭應該還是夏洛特回想起自己和達福在浴室做愛時,看著自己的孩子走上桌子。是不想從宣洩的性快感中停止?還是她已經著魔?電影沒有答案,至少從夏洛特當時的眼神中你看不到答案。

《反基督者》是一部需要反覆看的電影,電影裡充滿了太多的東西。作為浪漫主義的恐怖故事它充滿了狂亂和歇斯底里,令人印象深刻的震撼和美感在少量但是效果顯著的鏡頭中同時存在。作為一部剖析兩性關係的寓言,它那充滿神秘色彩的鏡頭可以追溯到拉斯早期的《瘟疫》(1987)和他的連續劇《天國醫院》(1994-1997);作為一部反映女性殉道者角色的電影,《反基督者》中的夏洛特其實和《破浪》中的貝絲、《黑暗中的舞者》中的塞爾瑪還有《狗鎮》以及《曼德勒》中的葛洛絲又是一脈相承的。所以《反基督者》就是拉斯作品的一次延續,只不過這次實在憂鬱症期間的一次歇斯底裡的表現而已。

電影作為拉斯心理治療的窗口,本身就是一部關於壓抑的痛苦的發洩。它立足於真實世界和潛意識之間,人們應該會很難忘懷《反基督者》,不管是出於邪惡的還是善良的原因。威廉·達福和夏洛特·甘斯已將自己完全投入到了劇情中去,他們創造了兩個無與倫比的角色。而優秀的攝影師、這位奧斯卡最佳攝影獎的獲得者安東尼 Dod Mantle再一次為觀眾獻上了精美絕倫的畫面。直至電影終場人們依舊不會明白也難以明白夏洛特最後的轉變是一種精神疾病的表現,還是真的被撒旦附身;問題還在於人們根本無法從中找到這兩者的不同點……

附錄:北歐理事會獎頒獎詞:
「拉斯的《反基督者》是一部表現悲痛、憤怒和贖罪的充滿原始的、視覺美學及令人震驚的暴力的電影。在電影語言和演員的完美表現中,電影將一種眾所周知的電影式的、心理的和生理的感受安置在一個充滿挑戰和陌生的環境中。這是關於本能和自然的非理性力量的一次充滿激情的聲明,拉斯·馮·提爾用一種明確無誤的和鮮明個性化的方式將觀眾推到了他們內心深處最為恐懼的邊緣。」

頒獎典禮後拉斯訪談時的回答:
「很多記者對我作這部電影的訪談時最後總會問我:你仇恨女人嗎?我總是會告訴他們有些東西叫做虛構。我不恨女人,我很努力得嘗試過,但是我做不到。我的問題在於我愛上了斯特林堡。他也不恨女人,為什麼他需要花畢生的精力去做這個呢?但是他從事的性別之間的鬥爭確實非常有趣。我們只不過愚弄自己,讓我們自己覺得性別是沒有差別的。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正是性別之間的不同點才令人著迷。這永遠存在著一些鬥爭,而《反基督者》就是描寫慾望和性別鬥爭的一部電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