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本破碎的杜撰日記

　　喜歡《第八日》和《小英雄托托》的人等了很久，都快忘記了比利時除了達內兄弟，還有雅克-馮-多梅爾，他的奇幻主義總能帶來驚喜。久不出山的多梅爾十多年來都在思考一個「簡單的故事」，2004年坎城露面後，他就放出聲來，下一部作品，將是超過五千萬歐元的大製作。今天，《無姓之人》終於從夢境裡醒來，如此明朗鮮艷，甚至裡面還帶回第八日的「喬治」，殘留的彩蛋驚喜。

　　一個離我們並不遙遠的科幻故事，《無姓之人》的故事起點，從未來回到現在，多條線索的交織否定，打亂了觀眾的理解思路。這就像是一場哲學思辨，不斷地反問，哪些是真實，哪些是潛意識的幻想。多梅爾選擇了大明星和英語對白來敘述往事，黛安娜-克魯格，薩拉-波莉，林丹-潘和傑瑞德-萊托的國際組後也顯露出導演打造人生「終極寓言」的野心。影片以奇幻的手法，講述了小男孩尼莫三十多年的人生軌跡，可他向人講述時，已經是一百多歲，最後一個活著的地球人。精細宏偉如《星球大戰》版的未來場景，讓觀眾用科幻的角度來思考回憶的真實性，但當渺小回憶落入時間長河的洪流中時，它會變得扭曲，肢解，重組，即便是敘述者，也無法肯定其真實性。於是萊托扮演了三個尼莫，三種不同的人生軌跡，遇見了三個完全不同的女人，幸福與否無從定論，反正他們都在三十四歲的某天死去，肉體被冰封，記憶模糊。

　　影片中一個老人在回顧自己的歷史，懊悔某一個時刻做了錯誤的決定，在記憶中主動將它篡改。《無姓之人》是在主動地選擇，力求搭配一個最完美的人生，一旦失敗，就退回到起點，重現選擇。從這一點來看，巧合的運用，很像是《羅拉快跑》裡的多次重現場景，在比利時導演手中，又有點熱奈《天使愛美麗》的奇幻感，細緻到一滴雨水的宿命。多梅爾在影片中創造了大量的特效，太空站，火星，未來城市，這些不過是某一種背景。甚至未來也有可能又是一場幻覺，一個9歲男孩的百年想像，把敘述的起點也否定掉。時間退回到童年，常見的家庭崩潰父母分離，造成了尼莫對愛情的謹慎敏感。人生如果可以假設，就每個女孩都愛一次，漂泊的浪漫，還是家庭的溫馨，多梅爾用三重巧合來自我否定。

　　在影片中，觀眾可以很「舒適愉悅」的看到許多美妙的場景，就像一個個被等分，打亂，再精心編排組合的「廣告長片」。熟悉的電視配樂，兩個小時下來絲毫不沉悶。這是多梅爾十年來從事廣告拍攝的積累，而且一看都是「道達爾」「法國電氣」等大製作的氣勢。許多浪漫暢想性的鏡頭，雨水，海洋，火焰，天空這類具有象徵意義的圖像被處理的美妙迷幻。即便是尼莫的多輪死亡也不過是男孩自己撕下日記，重頭再寫。

　　《無姓之人》就像是一部未完成的幻想日誌，融合了老人的睿智反思和孩童的純真遐想，多梅爾精心構造了尼莫的回憶，只為告訴人們，生活在懷疑中一次次被否定，從虛構到虛構，誰都不是真實的。

Luc，2009年9月11日於威尼斯

P.s. 馮多梅爾是個挺和藹的人，李安把特別獎頒給這部電影，居然還不認識導演，還虧得美女記者來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