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陸支羽

2010-01-29 06:35:10

《半熟少年》:處女消失之地


導演:拉里·克拉克
主演:leo fitzpatrick,sarah henderson,justin pierce 等

卡斯伯藉著酒力硬生生侵入詹尼的身體。而磕了藥的詹尼於昏沉中,頹然地以為那是夢。沙發顫顫地搖曳,卡斯伯的耳語像撒旦的咒怨,「詹尼,別怕,是我,卡斯伯。」而沙發的另一側還熟睡著一個更小的孩子。——陸支羽

紐約的陽光。有一種大大卷的味道。光線交匯處,長滿細微的爆裂聲。惶惑如謎。
「有光明不眨眼的漫長白夜,也有光明打盹的漫長黑天。忽而世界到處是光明,忽而到處是黑暗。」遲子建如是說。
孩子之間的關係,像夏洛編織的網。一半是自由,一半是劫數。人力可以輕易斷開,而小蟲子,只能被活活粘死。
電影叫做《半熟少年》,又名Kids.是一個游離於小孩和成人之間的黑色咒怨。於我而言,這樣的影像,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光漸露。狂歡夜在晨霧中醒來。卡斯伯(Casper)神情詫異地從沙發上坐起。「耶穌基督,發生了什麼?」光驟隱。而故事,遠遠不曾結束。
影像中,有個紅衣服的女孩總是站在特利(Telly)家樓下,抱著一個洋娃娃,喃喃地說:「我的洋娃娃叫黑色的露絲。」
看完全片,我恍若只記住了這個樓下柵欄外的小女孩,骨骼拔節的聲響中,有一種神經質般的純真。大風穿過城市的樓群,雲層很厚,光線里有指甲的劃痕。
細密的霧靄凝成鏡子,窺視「墮落天使」的容顏。紐約的孩子,那麼劇烈地長大。毒品,酒精,濫性……荷爾蒙散發黏膩的氣味,熱氣球狂躁地膨脹自我。
耳邊迴響著顆粒狀的音樂,My little airport,《讓我搭一班會爆炸的飛機》。那是關於生命的最危險的想像。而故事中,Kids的遊戲精神就像暴漲的洪水,難以抑制。
很喜歡網路上對「遊戲精神」的闡釋:YY(意淫)一個人是挑逗,YY兩個人是調情,YY整個社會是變態,YY整個社會的平方呢,變態的極致就是「遊戲精神」。


影像中的三條主線就是三場遊戲。三場遊戲三場夢。


第一夢:特利和詹尼(Telly and Jenny)
 
電影伊始,詹尼失去了她的處女之身。特利的甜言蜜語,像海藻一樣灌滿詹尼的耳朵。一鼓一鼓的騷動,致使詹尼脫下了最後的偽裝。詹尼像魚,特利如水。於詹尼而言,這是對懵懂青春的第一次正視。而特利卻得意於又破了一個處女。少年的情慾和英雄主義情懷一旦掛鉤,便會堂而皇之地妄想連連。這一出遊戲略顯侷促,但甜蜜多於苦澀。紐約少年的天空,或許本就如此。
 
PS1:「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

少女詹尼陪習慣了性生活的好朋友去驗血。檢驗結果就像上帝自製的一口玩笑:好朋友一切正常,而只做愛一次的詹尼卻被意外地驗出HIV(愛滋)陽性。生活的荒謬氣味一下子湧進來。絕望開始滲入骨髓。紐約的陽光若大大卷一般黏住孩子的牙齒,或者無端嚥入肚皮。那種慌張和窘迫,那種柔軟背後的隱隱作痛。Kids的心能邁過多大的溝壑?能承壓多重的砝碼?詹尼的世界一瞬間失衡了。於是,她滿城尋找特利,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詹尼的孤單變成了另一種詭異的冷漠。在Texi上,老司機的話令她淚流不止:「我記得我的祖母曾經告訴我,如何才有快樂。她說,利昂,我親愛的小孫子,如果你想快樂,就什麼都別想,別鑽牛角尖。如果你口吃,就不要說話……這就是生活。」
 
PS2:「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少年特利陪他的夥伴去滑板公園溜躂。因為一句話的糾葛便在公園裡跟人大幹了一場。然後坐下來,吸大麻,窺探頭腦中尚有的處女的影子。生活就像無端的鬧劇,就像在超市里裡應外合地偷搶一瓶飲料一般粗暴,或者就像幸災樂禍地嘲笑一對路過的基佬(同性戀)一般無聊。然後是一群人的集結。趁著夜色,去扒游泳館的大門。泳池裡,Kids成雙成對地狂歡。而特利則一如所想地勾引到了13歲的黛絲。他們「訕訕」地坐在池沿邊。特利趁此尋找機會,要把黛絲搞到手。性交,就像孩子的可樂一般甜美。蠱惑人心,又流離於真實之外。那是肉體的真實,卻是精神的荒地。
入夜。在史蒂文家。Kids的狂歡夜進入「正軌」。孩子們肆無忌憚地做愛、暢飲、嗑藥、吐煙圈、互相嬉鬧……一切就像《猜火車》中那種吶喊式的絕望。快樂本來的樣子究竟是怎樣的?有人告訴過這些孩子嗎?既然拿不出最好的答案,那Kids的選擇就無可指摘。
或許,迪斯尼的童話開始被孩子們厭倦了。又或許那樣的美好誰也沒有看到,孩子們便開始學會向童話投擲匕首。迪斯尼曾因為這部電影對發行方米拉麥克斯狠下禁映令。電影被毫不留情地評為NC—17級,那麼多的父母在影院門口竭力抵制。導演拉里·克拉克更是被世人罩上撒旦的面具。我聽過一個母親對他的憎恨:「他是一個魔鬼!」電影的使命開始錯位,究竟是童話蒙蔽了世人的眼睛,還是現實毒害了孩子?《半熟少年》表現的東西是那麼令人愕然,卻又那樣靠近真實,真實得至使人們眾口一詞地對「現實主義」表示反胃。《半熟少年》的受眾群是尷尬的。比當年的《猜火車》更尷尬。只因為它講述的是Kids,而不是更大一些的Young men。


第二夢:黛絲和特利(Darcy and Telly)
 
詹尼費盡心力地尋找特利,卻終於來不及。電影欲尾,黛絲失去了她的處女之身。特利的獵艷天份昭然若揭。如出一轍的「海誓山盟」。那一刻,詹尼遭遇了背叛,黛絲遭遇了欺騙。然而真正令我們絕望的,是特利在渾然不知中又在黛絲的身體裡種下了毒。HIV,是獵艷少年包括成人世界的最接近地獄的隱痛。那是不幸,也是大幸。性解放的時代已然遠去。但狂躁的衝動還在拼命地萌芽。以為僥倖,以為處女就沒事,以為萬事不會巧合,以為前面的路還老長老長……但一切就像那個老司機說的:快樂是短暫的。
這一出遊戲,葬送了少女黛絲的存在。而特利的無辜只在於這孩子太容易承全自己的慾望。電影中的小孩渾然不知,我們的心卻在銳銳地疼痛。一種虛無和恍惚莫名地侵入腦海。快樂在彌留。

 
第三夢:詹尼和卡斯伯(Jenny and Casper)
 
最殘忍的進入。亦是電影尾聲處最蠻橫的一個高潮。絕望的顏色像潑了墨的油畫。卡斯伯藉著酒力硬生生侵入詹尼的身體。而磕了藥的詹尼於昏沉中,頹然地以為那是夢。沙發顫顫地搖曳,卡斯伯的耳語像撒旦的咒怨,「詹尼,別怕,是我,卡斯伯。」而沙發的另一側還熟睡著一個更小的孩子。窗外晨曦微露,幽暗中現出了淡淡的魚肚白。恍若又是個大晴天。樓群間的陽光依然會泛起大大卷粘膩的香味。空氣里有著鋒利的劃痕。那是夜的傷勢,新的一天改變了很多小孩的宿命。
 
PS3:「耶穌基督,發生了什麼?」
 
夢醒。光線湧入房間。卡斯伯驀地從沙發上坐起。「耶穌基督,發生了什麼?」驟然黑幕。音樂起。不停地搖滾,不停地做愛。耶穌永遠不會知道撒旦對孩子們做了什麼。因為這個世界只承認童話。而童話太盛大,盛大的刺瞎了上帝的眼睛。於是,耶穌看不見光線下暗暗的黑影。
「年輕時,沒有很多實際的東西,當你找到想要的,你會全部拿過來。睡覺時,你總是夢見女人的屁股,醒來,也是一樣,它就在你面前,逃脫不了。……我喜歡做愛。遠離我,我真的什麼都得不到。」臨近結尾的長鏡頭,一段滿滿的獨白。突然間,一切恍如回憶,抑或只是一場惡劣的春夢。遊戲的盡頭,是廢墟,是荒地,還是空林?
 
PS4:娃娃
 
大風穿過紐約城的樓群,翻起的玻璃窗像魚鱗一樣閃閃發亮。
雲層被風打薄,空氣里有犀利的嘯叫聲。
還是會莫名想念樓底下柵欄外的小女孩,訕訕地神經質地對你笑。「我的洋娃娃叫黑色的露絲。」她說。
那也是Texi老司機對過往美好的深切懷戀。他的追憶同樣關於童年。他說:「當我還是小孩子時,我有一個破了的舞會皇后娃娃,達琳·劉易斯,她有一塊又黑又大的胎記,在她的臉中間,讓我很興奮……你看上去有點像她,特別是臉頰和下巴。可是孩子,我把她壓碎了。她是和我舌吻的第一個女孩……」
紐約城的陽光有一種虛晃的美,大大卷嚥入肚皮般的不適突然泛上來。
詹尼坐在後座上哭。老司機卻慢慢微笑。孩子不哭。「太陽仍在閃耀,今天是很好的一天,」他說:「你笑起來就像一個舞會皇后。」
那一瞬間,我恍而覺得老司機就是N年後的特利,他會抱著歉意對未來的一個小姑娘說:「我曾經把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壓碎了。」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