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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腦--Being John Malkovich

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傀儡人生/变脑

7.7 / 353,577人    112分鐘

導演: 史派克瓊斯
編劇: 查理考夫曼
演員: 約翰庫薩克 卡麥蓉狄亞 Ned Bellamy Eric Weinstein Madison La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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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蝸

2010-01-21 11:16:34

一場宏大的隱喻


絕大多數人看電影是為了享受電影創造的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經歷,尋求一種陌生的刺激,甚至於暫時地成為螢幕裡邊的某個角色,毋庸置疑我就是這樣一種人。我們很歡快地接受編導們預設的情節,然後思維下意識跟著走。就像現實的人生一樣,一部好電影的故事軌跡也是反覆交錯難以捉摸,但我們總有時候會稍稍掌握了一些些個劇情,便自滿地對這些編導報以不屑,並樂於自己的聰明。此時此刻彷彿我們站在上帝的位置,評判劇情的精彩或是簡陋,殊不知自己的理性並非超脫,這種判斷電影好壞的情緒就是在佐證我們已經受控的情感。
真正超脫了的,那叫「澄懷觀道」。
這部電影好就好在它混亂的人物關係與主線相當無關。角色全部都荒誕奇妙:操偶師、動物飼養員、一百多歲的老闆、性感女職員、舞台劇演員、聽力障礙的接待員以及一隻心理障礙的黑猩猩,電影的主要場景也極其單調,主要是七樓半的辦公室和紐澤西某個收費站旁的一個溝里。其實不妨做一個簡單的喻象歸納,就很容易走進電影的主題。
喻像一:操偶師——侵入者、控制、獨佔人格
影片開頭展示了一段木偶戲表演,木偶恐懼的眼神和肢體絕望的搖擺似乎在強調這種無奈的束縛,而這種束縛正是來自於操偶師,靈活的雙手主宰了人偶的整個世界。作為人偶,則是被動地居於受支配狀態,若是它有意識思維,那將是多麼恐懼的一件事,此時此刻我們慨嘆,還好人偶只是沒有靈魂的傀儡。這裡的這個木偶克雷格用了自己的形象(劇中每個木偶都有相應的人物對象),很顯然這是在隱喻,我們始終應該被自我支配,我們的心掌控著我們的身形舉止,有時候這種支配可能會毀壞我們的人性。
同時,我們也妄圖指揮別人,想要成為另一個人,進入他或她的身體,過另一種生活。這都源於人類皆是不安也不滿於現狀的,逃不出紅白玫瑰的陰影,我們讀小說,看電影,聽故事來尋求感官上的刺激,似乎能夠暫時逃脫起床、上班、吃飯、ML、睡覺、再起床這一套恐怖的生活循環,在他人的世界裡,哪怕只呆上十五分鐘,享受他人的秘密,洞悉他人的視域,甚至控制思維,操縱肢體。還有一種操控欲的表達就是,我們不斷向別人灌輸自己的思想,妄圖擁有一種被認同感,讓其他人成為自己建議的擁躉,當然很多時候的這種作為是潛意識觸發的。
喻像二:動物飼養員——性遺忘、冷漠、自我迷失
克雷格和羅蒂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場鬧劇,兩個人互相之間完全沒有任何愛的聯繫,只是彼此相處只是為了符合一種合理的社會關係。克雷格在街邊的一場帶有性暗示的木偶表演,顯然是為了印證他的理論「木偶和操偶師的心靈是想通的」(後面「馬爾科維奇」表演哭泣的木偶時流淚說的),這也為馬克辛順利佔據他的心作出了前提設定。而羅蒂的一生,至少是前半生,完全沉浸於動物的世界,她沒有或很少產生對愛慾的幻想,一心撲在關照自己丈夫根本不在乎,不知道名字的黑猩猩、蜥蜴、狗等動物身上,頭髮蓬亂,衣衫寬大,皮膚乾燥(真是委屈了卡梅倫迪亞茲)。直到馬克辛出現,她才真正洞悉到自己內心所需要的,她對這個同性的慾望尤其強烈,甚至到了如果不能擁有至少可以毀滅的程度。這使得這個角色從出場時的正常和默默無聞變得豐滿充盈,極具爆發力,同時暗示了我們處在這個規矩的社會環境中,往往跟著別人早已設定好的軌跡行進,要是沒有「馬克辛」這一催化劑出現,我們的人生永遠不會反應,永遠對命運無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清楚生存的意義是什麼,也不明白道理哪兒才是目標什麼時候會到達終點,總之就是這樣平平淡淡行屍走肉地存在。但是,心中某的地方一直有個觸媒點,一旦觸及,不是爆發就是毀滅。
喻像三:百歲的老闆——控制源、原欲、社會繼承
萊斯特老闆或馬丁船長是電影中最形而上的一個角色,他的形像是作為人類操控慾望的源頭出現的,他最成功的操控並不是玩弄木偶或是馬爾科維奇,而是掌握永恆的生命。他對這種操控並不避諱,而是享受著被或是即將被控制的對象的人生軌跡同時過好現實自己的生活,他大講自己的風流史,口無遮攔地炫耀自己荒淫的人生,同時邀請他喜歡的人一同繼承擁有永恒生命的權利。這一切還不是最恐怖的,最讓人內心震顫的是,這個作為人類原欲形象出現的老頭,並不受控制欲驅使,他只是在目標成型的時候,才佔有其生命,其他時候只是關注目標的健康直至成熟。他以及他的老朋友們象徵著人類社會一直存在甚至會永恆存在的一套社會邏輯:我們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什麼時候做,該怎麼做等等。它們支撐著這個社會的發展,是人類存在的框架,當然他們也是古板的,甚至殘酷的,也永遠束縛了我們超脫的願望,馬克思主義認為「社會是人的社會,人是社會的人」,缺少社會因素制約的人,始終會被社會遺棄,要想逍遙遊,除非「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
喻象四:性感女職員——魅惑者、引誘、人性深淵
馬克辛是除了萊斯特而外的另一個極富哲學意味的角色,從她出現就充滿著各種挑逗,她看不起克雷格,在不斷拒絕中又給予對方充分接近的機會。她不停地向所有她想要的人暗示,「你能得到我」,同時自己很清楚,「我也能毀掉你」。她是完全不想成為別人,沒有主動進入馬爾科維奇的思想洞穴,而是照著自己的路走,讓想要她身體的人自然地跪倒在她腳下。馬克辛這個角色有著豐富的象徵意味,她暗示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弱點,我們總是有著無窮無盡的慾望,而每每都慾求不滿,它們華麗妖艷,而且處在高高的位置之上,我們在追尋它們的時候,有可能就是面臨著無盡的深淵。人類慾望是難以擺脫的,他讓我們痛苦、焦慮,得到那一刻又產生無限的快感,為了這份快感,我們放棄了包括事業、家庭、理想甚至生命。作為普通人,我們的心都是被慾望所束縛的,有時候甚至被控制,心靈的慾望才是真正的操偶師,而我們都是慾望手中的傀儡人偶。
喻象五:演員約翰•馬爾科維奇——受控者、個體、普羅大眾
這個角色的選擇看似一種隨機無意性的:馬爾科維奇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演員,表演舞台劇,住賓館,有穩定的收入和理想的人生。門之所以會通向他或許是因為他正常健康,且他的上一任應該就是目前的萊斯特,儘管靈魂被放逐。但事實上他是被選中的,被人類原欲選出來成為繼承範本的代表,他的生活就是在象徵人類生活的基本模型,我們受制於各種社會觀念,各種他人意志,永遠不可能擺脫,同樣我們也會被慾望所引誘,被環境的變化左右。一旦我們想要操控自己,對不起,我們就會落入一個恐怖的自我圈套,一切皆因我動,一切皆是我為,這種景像要嘛就是極端自戀的結果,要嘛就是極端超我的結果。還是那句話,人是社會的人,偏離了社會,什麼都從自我出發,我們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喻象六:語言障礙的接待員——障礙物、混亂、閉目塞聽
這個角色很容易就被忽略,因為她出場時間短,但是她的喻義是非常明顯,我們為了排斥他人思想的干擾,只有兩個辦法:一就是與世隔絕,達到完全的自我控制;二就是曲解。在不合邏輯的世界裡,就要合邏輯的生存,反之,在合邏輯的世界裡,應該有超邏輯的判斷力,別人給予的一切觀念我們需要有鑑別的吸收,一味否定只會帶來更多的警告,所以或許曲解或者聽一半吐一半,才是最好的生存命題。
喻象七:心理障礙的黑猩猩——反表達、記憶、動物思維
同樣,電影裡有一段精彩的關於黑猩猩記憶的片段,編導構想了一段動物之間的交流,這也是在強調,人類思維有記憶組成,同樣動物也有記憶也有語言,但是它們是非人類的表達,也只有這種表達,這種記憶加上動物原本的那種非人類思維才能解開控制束縛(影片中黑猩猩揭開了綁羅蒂的繩索)。
喻象八:七樓半的辦公室——壓迫感、扭曲、畸形空間
克雷格受聘的公司位於大廈七層半,必須在七八樓之間猛按停止鍵,然後用鐵鍬撬開電梯門,這個辦公空間逼仄壓迫,人們在裡面必須彎著腰佝僂著行走。這就是人類生存空間的縮小版,我們都生存在這個畸形的時空之中,而且只有這個空間才會產生門以及門後的隧道,我們在這個畸形的環境下展開一系列控制與受控,所以這裡就是一個起點,這個起點指引著我們向慾望屈服(馬克辛的出現),為我們敞開佔有之門(馬爾科維奇的意識入口),也讓我們臣服於社會規則的統治(萊斯特作為老闆),還教會我們怎麼排斥一切(接待同事的語言障礙)。我們永遠走不出這個空間,即使出去了,也會在某個特定的時候回來,就看我們回來得是不是時候了(超沒超過某個十二點整),我不知道七層半是否在國外歷史上還有其他典故。
喻象九:紐澤西某個路邊溝——出口處、荒誕、命運終點
這是最荒誕的一個設置,因為它沒有任何意義,這個出口可以在任何地方,垃圾堆、天橋下、樓頂陽台甚至浴室廁所,然而它出現在了紐澤西路邊的一個深溝上方,它僅僅作為一個控制結束後的出口,警醒我們現實的存在,讓我們回到原本的世界。當然這裡並非唯一的終點,還有一個終點就是宿主處於嬰兒時的思想,當嬰兒還沒有進入社會的時候,她是純粹無瑕的,一切因素包括萊斯特等代表社會規範的東西都是不能進入她思維並企圖控制她的,此時此刻的社會只能作為一個觀察者,也只有等她出生後才能塑造她或者說是控制她,而嬰兒就是除了溝上那個出口外的另一個出口,只是這個出口是永遠關上的。
這部電影還有很多可以分析的地方,比如人們排隊去體驗操控的情節,比如萊斯特房間記錄的設置等等。其實電影最現實,恐怕也是編導最明顯的意圖就是變現藝術家可悲的人生,最為一個天才的傀儡師,克雷格卻要通過別人的身體才能展現自己的天賦和技藝,慨嘆自己只能在街邊賣藝,而並不如自己的人卻成了萬種矚目的巨星,他和一個沒有愛的老婆結婚,在小屋裡意淫想要的生活,通過別人獲得的名譽地位財富也都隨著那副皮囊而消逝,所以人生是無奈的,我們受制於社會,同時也是生活和命運的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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