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mouth
2010-01-02 15:57:23
實習中期牢騷
從十月初開始,我在巴黎郊區九十三省(seine-saint-denis)的兩所初中開始了為期七個月的社會實習。說是實習,其實大致應該算是社會服務。我的工作是自然科學方面的教學助理,簡單的來說就是在學生們上數學、物理、化學、生物課的時候在課堂里幫助老師解答學生的問題,督促他們的學習。
今天是一月一號,實習差不多過半。
我實習的學校與影片中的學校(翻譯成高中課堂,其實影片講的是初中)一樣,屬於地處於敏感街區內的公立學校。直觀的感受,也像影片中的一樣,一個班裡沒幾個傳統的法國人,絕大多數是黑人和阿拉伯人人,少數東南亞或者金髮藍眼睛的學生點綴其中。
除了影片後半段的有關於馬里男孩Souleymane情況失控,最終被開除,以及老師跟家長見面的過程之外,影片裡的故事情節,我幾乎全都碰到過。學生們生存的空間與主流文化之間的差異,讓他們的讀寫能力低於平均水平,再加上從小形成的與中國人截然不同的學習習慣,讓即使是中國的同齡學生看來小兒科的數學題,都成了天方夜譚。再加上幾乎是全球性的青春期的陣痛,無論對於學生還是老師,學校都不是一個輕鬆自在的所在。
所幸面對教學的困局,每個老師都多少有自己的對策。
總的來說,他們面對的方式就是faire avec(live with it),即坦率面對難以控制的課堂,儘量針對每堂課的情況教給學生一些東西,讓學生們在每個小時都多多少少學習一點什麼。即使下一次學生再來上課的時候,只能記得十分之一學過的東西,若是這堂課能讓學生們安靜地坐下來集中精神二十分鐘聽課、記筆記或者做習題,就算是勝利。
只是說來容易,面對一群注意力極易分散的躁動的青少年,二十分鐘也是奢求。一切都有可能讓課堂失去控制。在一個最糟糕的班級里(也許是因為每次他們在我之前的那堂課都是體育課),我協助的老師從來沒有完成過自己對一堂課的預期,學生們相互辱罵,站起來到處走,不停地舉手(即使完全沒有人允許他們發言)說一些沒有什麼意義的話,就是不能安安靜靜地聽課。老師上完了課,回到辦公室開始罵娘是常有的事,課間休息的時候,沙發上坐滿了端著咖啡眼睛望著空中一點,上課鈴響了也不情願起身的可憐人們。
日子久了就會發現,像是電影裡的主角那樣,在課堂上一時激動大聲吼是最沒有效果的。除非氣場驚人,可以壓過學生,不然就是讓學生們看笑話,讓自己下不了台。王道還是雙眼直視搗亂的學生,大聲叫出他的名字,並且冷靜嚴肅地讓他閉嘴。情緒什麼的,過後再去發洩。
十一月底有一個週末,回以前的學校去參加校友聚會,碰到去年的老師,講起我的近況,少不了抱怨一下學生粗俗無禮,教學水平低。高師畢業的老師說這都是這二三十年來教育觀念改革的惡果,因為教育學家們說要傾聽孩子的聲音,於是孩子都成了孩子王。我身為中國初等教育流水線上下來的產物,偷偷地在心裡說,傾聽孩子的聲音還是沒錯的,只是要注意方法,特別是面對半大不小的初中生,把他們當成成年人那樣交流可以讓他們漸漸了解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即使是什麼都沒學到也可以客觀誠實地對此作出判斷,不要碰到什麼問題,立刻回答我不知道。我覺得像影片裡的Marin老師那樣與學生交流其實是正確的,只是作為教師,要掌握自己投入感情的程度,始終抱著為學生好的態度理智地對待教學。這是最需要控制火候的事,也是最難的。
至於種族問題,誰的心裡沒有幾個stereotype呢?移民們的文化有時候會被模式化地概括,只要情況基本屬實,又能保持開放的心態看待生活中的每一個人,就不會在微觀的社會生活中造成真正的問題。種族問題是一個涵蓋文化、經濟、宗教等多方面的綜合性問題,並不能靠一蹴而就選個黑人總統就解決了,每個人也只有在自己生活中,慢慢地尋找自己的答案。
最近法國社會熱衷於探討國家認同的問題,有人對民調顯示的認為移民後裔是法國人的百分比過低而大發感嘆。當我面對那些充滿活力的各種顏色的臉,總覺得說他們是法國人和說他們不是法國人,同樣是不完全的。只有真實的溝通和真心的表達才能破題。當電影裡的學生們就哪個隊是他們的國家隊爭吵的時候,他們是真的在思考,我也是,因而這世上總有什麼,因為這思考而不同了。這樣也就不錯了吧。
總的來說,這片子拍的很可愛。
PS,我放假了還看這個片子,簡直是為星期一上課預習嘛。